《崛起的诗群》(下)【第4课】
——评中国诗歌的现代倾向
课件名称:新诗文本导读-朦胧诗导读之徐敬亚:《崛起的诗群》
教学目的:了解朦胧诗的代表作品。
导读文本:徐敬亚:《崛起的诗群》(下)
四、新诗发展的必然道路
现代倾向的兴起,在新诗历史上是意义重大的。它在我们多年的空白地带留下了新鲜的脚印,使被撂荒多年的某些艺术领域焕发了一片淡淡的新绿。
(1)、在短短几年中,产生了一批较为一致的典型作品;
(2)、提出了一些诗歌里过去不曾注意的艺术主张;
(3)、形成了一套与传统新诗不同的表现手段;
(4)、涌现出一批有胆识、有才气、有独立艺术性格的创作群;
(5)、在读者中,特别是青年和知识界中,产生了较大的轰动和影响;
(6)、他们的创作打破了沉闷的空气,引起了理论界和整个社会的关注,促进了新诗研究工作的进程,带动了一部分最敏感的艺术力量,启发了一代文学青年的艺术感觉。他们的创作表明了新诗道路的其它可能性,在诗坛上争得了具有权威性的一席地位。这股具有现代倾向的新诗潮,与同时在中国兴起的其它艺术门类中的现代萌芽一起,归入了东方和世界现代艺术潮流。
新倾向的发展充满艰难。
“不懂”?!是社会一再喊出的惊异的抗议之声。一些人说它是二、三十年代的“沉渣泛起”,一些人说它是从西方诗歇中拾来的破烂货,不给予它以“创新”和“探索”的称号。而这——是不公正的。
1.它,是中国的
作为一种创作倾向,它经过了较长时间的孕育。最早的源流可以追溯到一九七六年的天安门诗歌运动。从全国范围看,有着惊人的不约而同性——而且,值得新诗研究者们注意的是,它的发生不是在中外文化交流的繁盛时期,恰恰是在我国文艺道路最狭隘之时,在闭关锁国的禁锢年头。新倾向的主要力量——一批青年,在文化生活极其贫乏的境地里,甚至在中国的土地上总共没有几册外国诗集流传的情况下,零星地,然而是不约而同地写着相近的诗,就连那些在中外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诗人作品的熏陶中成长起来的中老年诗人们,也在写着相近格调的诗——一种新的诗潮就是这样在“帮派诗”和“红色涛”的充斥、横行中带着一种必然性生长起来。
研究和评价任何艺术潮流,我们都应该面对它的真正灵魂——主导思想倾向。不能仅凭艺术手段上的凤毛鳞角作轻率的归类。的确,在艺术手法上,它们与西方现代诗歌有相当程度的契合(注意:是契合)。主要艺术主张是表现“自我”。但他们的“自我”是什么样的“自我”呢?只要稍作一下对比,我们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它是中国的!在他们的诗里有对十年非人生活的控诉;有对于几千年民族艰苦历程的痛苦回味;有对于人性解放的追求与呼吁;有对于现代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的憧憬。一句话,纵贯在一代新诗人笔下作品中的主导精神是民族自强心,诗中的“自我”形象是要鞭笞黑暗!要葬埋过去!是要“重振民族”的新一代中国青年总体形象(例子略)。这批新诗人伴随着民族本身经历过一场苦难(十年动乱范围之广,使任何一个青年都难以躲避)。中国社会生活特殊一致的整体化使他们诗中的“自我”强烈地受到民族潜意识的影响。他们的“自我”是个人对一代人的兄弟般呼吁!是以民族中的一代人抒发对外在世界的变革欲的面目出现。这与西方现代诗歌中,那种在大生产高度发展,造成一定程度的个人与社会脱节对抗的“隐私式的自我心理”截然不同。西方诗人多是从游离于社会旋涡之外的纯个人角度来抒写。而中国新诗人却是从阶级(这方面较少)、民族、国家或至少从“一代人”的角度来写诗,绝大多数诗人的“自我”都具有广义性。这种状况也许是我国现代主义文学发展初期的特征。但我们不能忽视我们’民族几千年道德观念和文学传统对青年们的无形哺育和制约。
从诗的表面上看,他们对我国古典诗歌和民歌取排斥态度,但他们却无形中继承了这一文化传统的灵魂——我们古代文化中那种“耿直、刚烈、鄙薄功名,蔑视权贵,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献身真理与正义,热爱生活,珍重友谊的中国诗歌中最可宝贵的精神基调”(以上引文见公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并吸收了民歌中温暖、乐观、明朗的色彩。使他们的诗在人和社会、人与自然、人与自我,人与它人的四种关系上根本区别于西方,主调上保持了中华民族的韧性,在他们的诗中,希望的火一天也没有熄灭。从诗中郝种与黑暗势力彻底对抗的姿态和与封建意识彻底决裂的内容倾向上看,更具有东方诗歌、拉美诗歌和黑人诗歌的一些特征。
从艺术上看,新诗的这种新发展,是中国诗歌自身发展的一步必然。写印象诗的王小妮并没有读过克罗齐的《美学原理》,诗中却有大量的直觉描写;写《我说真话》的才树莲并不熟悉和欣赏西方的自由体诗,却有打破约束的诗的自由排列;江河的《纪念碑》不同于西方任何一个诗人的作品——难道我们有些理论家,真的就不相信中国这块土地能产生出自己的艺术?难道一切新出现的手法(尽管有些是外国人先创造出来的.总结出来的)就一定是“破烂货”,就一定是从西方捡来的吗?!
中国,曾经历了怎样的民族痛苦呵,十年中,人民失去了正常思维,人性异化几乎达到了人类前所未有的程度。人们不知为了什么……自己打倒自己,狠斗灵魂……在中国这块,地上几乎熄灭了一切人性的火焰!这样大的社会动乱,这样众多的心灵扭曲,不能不形成强大的心灵冲决力量,不能不在这一基础上爆发文学革命!诗,作为人性的最亲密的朋友,作为心灵与外界最直接的连通线,不能不发生转折性的变革!正是那些“吹牛诗”、“僵死诗”、“瞒和骗的口号诗”将新诗艺术推向了不是变革就是死亡的极端!才带来了整整一代人艺术鉴赏的彻底转移——这是新诗自身的否定,是一次伴着社会否定而出现的文学上的必然否定。
在艺术主张、表现手法上,新倾向主张写自我,强调心理;手法上反铺陈、重暗示,具备较强的现代主义文学特色,但他们的创作主导思想从根本上讲,没有超越唯物主义反映论。它们突破了传统的现实主义原则,表现了反写实、反理性的倾向,但他们反对的只是传统观念中的单纯写实,他们反对的理性只是那种对诗的生硬的政治性附加,他们的主题基调与目前整个诗坛基本是吻合的,有突出区别的只是表现方式和手法,即使顾城,北岛、舒婷、江河等走得较远的青年诗人的作品中逻辑线索也都相当清晰;他们注重视觉的图画、听觉的波动、触觉的形态等等在意识的流动中流动。这与李普斯的“移情说”共鸣(仅是共鸣1),但却与他影响西方文学的“艺术的催眠性”区别如云泥;他们强调诗人的直觉,甚至出现了写瞬间心理的诗,但在本质上与克罗齐的“直觉即表现,即艺术”的极端性主张根本不同,诗中都有较强的理性加工痕迹;他们朦胧地主张潜意识,但这种主张在诗中体现不多,他们的思维图象尚且是理智的飘线,实感性较强,没有出现西方现代诗人中的随意性想象;他们主张感情的跳跃和意识流动,但表现在诗中,只是结构的剪裁和推进的幅度稍大一些,至多也不过是出现一点点游离于主旋律的句子,基本上是把理性式的构思通过一些变化表现出来,而在以弗洛依德的潜意识学说为中心的精神分析基础上产生的某些西方现代作品则主张“文学即梦幻”,二者本质不同。在艺术与生活的关系上,他们反对写实,但不主张脱离生活;他们突出地强调诗的审美作用,但并不否定诗的教育作用,相当多数的新诗人强调诗的社会功利价值,主张“诗人应是战士”,大量作品具有强烈地侵入生活的锐气,一些象征诗,意象诗都富于社会振动性,一些叙事型诗中,灌满了人道主义的呼声。
在语言、节奏、韵律等方面,他们的诗都不超过现代汉语、现代口语的规范标准,那么我们对于本部分的小标题和论点,还有什么置疑的呢?!
2、它,是今天的
二十年代是新诗发轫的年代,而三十年代则是全面铺开的生长期。在研究今天现代倾向的时候,我们不会忘记当年新诗中出现的现代萌芽。但它太幼小了,当时的中国并不具备全面产生现代主义文学艺术的应然性。“新月派”和“现代派”的诗人多数是社会的中上层人物,他们真正的艺术启蒙时期,多数是在国外度过的。他们中的很多人,带回了新的“芦笛”,但对当时产生这些诗歌的哲学、美学基础和社会因素缺乏了解(时代的距离太近了)。回国后看到的经济落后,政治混乱的局面,他们本身与半封建的中国有一种不协调关系,他们的“自我”与当时这个国家的多数人民并不吻合。诗的主导思想上脱离现实,诗的情调上表现了空幻的自怜和哀怨。这种总体自我形象的干瘪和软弱,使他们的诗缺乏饱满的中国人的感觉,他们强调“真实的感情是诗人最紧要的”,“我们写诗,只是我们喜爱写”,所以他们诗中只出现了一些外在性的自我表现——诗的跳跃不足;意象的心理色彩不强;象征多停留在比喻的基础上;感觉表达也直白,并未真正达到诗人心灵丰富的暗示性展现;语言半文半白,节奏、韵律都较为拘谨。总之,在诗的感受角度和表现手段上基本没有冲破平铺直叙的总框子。象他们自己说的那样:“练拳的人不怕重铅累坏两条腿,自由的重累是日后轻腾的准备”。他们力图建立新诗格律化的努力并不很成功反而束缚了手脚。’或许他们发展下去,可能更自由,会逐步地“轻腾起来”。但后来由于外族入侵,政治局势的动荡,冲垮了他们的小天地。这种孱弱诗情的泯灭有一定的正常性,但他们写“自我”的主张和艺术尝试是有益的。因此,“新月派”“现代派”脚步的中断,并不能证明他们试图使用的一套艺术手法的失败。
八十年代的青年(包括中年)最可贵之处在于他们与社会的血肉相联。作为一代人,他们与这个时代一起走过来。他们的”自我“符合中国社会走向现代化的总趋势。他们的感觉方式适于现代手法。
这一代新人接续了二、三十年代诗人的探索,但主要是接续了他的艺术部分。在对社会、对民族、对人生的认识上,昔日的那批青年诗人也许恰恰是放大了中华民族的劣根性的一面,中华民族最本质的阳刚之气则更多地奔流在今天的青年诗人身上笔下。无论是对黑暗的揭示和对未来的希望,新一代诗人显然都更深刻、更明确——有一种彻底抛弃几千年的因袭,全面走向现代社会的现代感。两代人的差异是明显的。这种差异是六十年来中国社会变迁、进化的反映。而新诗人们运用的一套新的艺才手法,更是过去的诗人们不可企及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新人们的探索已相当深入,不仅超过六十年前的新诗,超过本世纪初的西方诗歌,而且有一部分作品已经达到了足以登上当代国际诗坛的水准。
3、新的,就是新的
一种新的艺术倾向的兴起,总是以否定传统的面目出现,总是表现反对原有旧秩序的强侵入!这就足以触动社会的全部惰性。铅一样的旧秩序常常产生一种自我防御性的本能排斥。
在艺术上,我们有一种顽固的不愿承认新生的习惯,不情愿献出掌声,不习惯把新生命同艺术发展的方向联在一起,而总善于用旧的、熟悉的认识水准把它同过去发生过的文艺现象作生硬的类比,贴上陈旧的标签——这是一种很恶劣的、鼠目寸光的判别方法!
任何艺术新芽的拱起,总会座落在昔日优秀文化遗产的土地上。遗传和借鉴,如同婴儿屁股上的胎印迹一样正常而又正常。难道因为是外国人使用过的,中国就永远一定不能使用?中华民族的艺术,难道只有两种可能:或是因袭传统,或是绕开外民族艺术?况且任何艺术的移植、再生,难道还会再足一成不变的重复吗?吹过中国大陆的风都会带有中国的泥土气息!更何况,它是产生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呢?!
中国社会整体上的变革,几亿人走向现代化的脚步,决定了中国必然产生与之适应的现代主义文学。中国新诗自身的内在矛盾也决定了新诗的这次变革。现代倾向的兴起,绝不是几个青年人读了几本外国诗造成的,它,产生于中国最新的现实生活,是天安门诗歌运动的直接产物;是五四新诗的一个分支的复活;是三十年代新诗探索的继续;也是五十年代民歌道路失败后的再次尝试。是我国新诗发展的一段正常衔接。或早或晚,这种现代倾向总要出现,不在今天,便在明天;不由这一代青年开始,也要由下一代青年人开始。这是毫无疑问的。
第五章、新倾向的发展前景及对诗的断想
作为一种文学现象,我国新诗中的现代倾向,已经大面积涌起。目前,已走完了作为草创期的第一步。
像宇宙中的万有引力规律一样,文学上一种新诗倾向和流派的兴起,必然刺激和影响原来的艺术体系和秩序。它的出现,牵动了诗坛的全局,建国以来第一次,诗歌界出现了两种类型诗的艺术竞争。
新倾向将继续发展下去——有土壤(变革的、走向现代化的社会生活),有根基(鲜明、独特的艺术主张);有生机(顽强执著的艺术追求。目前的创作实践与其诗歌主张的差距);有果实(一批有鲜明标志的作品。强烈的反响和回应)——这一切都决定了新倾向批评不倒、扼止不了的发展趋势!目前,作为它的发起者和主要推进力量的一批青年诗人正处于创作的旺盛阶段。一大批更多的无名诗人(各省中都有)正处于艺术的形成期,随着这批"第二梯队"的成长,这个队伍还有进一步蔓延的可能。
1、自身的现状和趋向
作为一种全国范围的创作倾向,它是复杂的,内部并不统一。在内容上,一部分诗体现出了西方资本主义上升时期一些人文主义的要求和个性解放的色彩;一部分诗则与世纪初和一、二次大战后英法诗歌中反映复杂心理的作品相共鸣——表现在艺术上,强有力的宣告之声与低低的倾诉、淡淡的勾描、徐缓的内心独白,基本形成了两大类不同的风格基调。
严格说,新倾向目前似乎出现了一种初创期过后的短暂间歇。一部分诗中形象的范围过于狭窄,"星星"、"月亮"、"天空"、"风"、"花草"、"鸽子"等自然名词偏多,社会生活的实感性形象较少。表现"十年动乱",新倾向笔力雄健,反映新时期人们的心理则有些软弱,纵观整个新潮流,优秀的探索者、创新者仍然不足,模仿者、追逐者过剩。从形成独特艺术风格的流派的角度说,他们的艺术主张还不够集中鲜明,创作上缺乏共同性的联合和交流。当然,这一切都有着很多社会原因。
它的内部,还有待于分化。
(1)、他们中的一部分可能将继续走向远方,探索"潜意识"、"直觉"、"纯个人感受"和"反理性"诗等更偏僻的道路。这部分人的作品可能短时期内很少被社会承认和接受,并且为数戋戋,但这却是这种倾向最引人注目的动向。
(2)、另一部分人可能与新诗的少量传统手法溶合,在社会和理论界的接受范围内作中西结合的尝试。
(3)、也有些人可能从中分化出去,归入传统。
(4)、与此同时,传统风格中一些人加入进来,顺2、3之间的边缘处活动。很有可能的是,从后面几种情况中发展起来一种第三者的力量,更适于中国的情况,在短期内这是较有希望获得掌声的。
2、两类诗、多流派的长期共存
具有现代倾向的主干部分,在中国目前的情况下,是一种超现实、超生活的现象,不仅超过最多数的农民,而且超越了相当多的知识界,使带有惰性的民族欣赏习惯对于作品实感性的要求和期待得不到满足。当然,更多数的读者,对一成不变的传统诗更不会满足。双方都是坚定的,都各有基础与读者。虽然归根结底,现代倾向要发展成为我国诗歌的主流,但需要漫长的时间。长期共存,才是客观的估计。
3、中国诗坛,应该有打起旗号称派的勇气
艺术世界是一个最欢迎独特的新鲜创造的领域。它本身,当然是不惧怕并憧憬着竞争的。
无论从哪一个流派来说——在这样大的一个国家里写诗,诗人应该有自己坚毅的艺术个性,应该有自己独到的观察方式、感受和表现方式。在走向共同归一的审美终点之路上,应该走着独立探索的诗人群,如同在几部轮唱中,不相濡以沫。艺术的金牌永远属于个性。
目前,新诗人们有形成流派的可能性。三十年来,我们几乎失去了这种希望。我们总希望出现多种风格与流派("百花齐放"!)但过去我们忽略了形成流派、风格的一些必要前提:
(1)、独特社会观点,甚至是与统一的社会主调不谐和的观点。对于诗来说,意味着多种感受角度。
(2)、独特的艺术主张,甚至是敢于打破"永恒答案"的主张。这包括开拓诗的新领域。
(3)、对审美趣味和鉴赏理想的特殊要求。这要求社会在诗未被大量理解前给予保护,给予其以进一步舒展发挥的。
离开了这几点,要求多种风格流派,不是假流派就是纸上谈兵。
当前,对于新诗现代倾向的某些题旨内容和某些艺术主张应该给予宽容;对于创作与欣赏之间的矛盾,应给予积极的解释。而后者是不难做到的。
我们应该珍惜这股新的创作潮流,在长期以来单一性的艺术熏陶中,能带着自己的个性顽强地挣脱传统走出来的新一代诗人是多么难能可贵。像我们这样大的国家,应该有众多的诗歌流派,应该允许一部分人高出社会的普通水准,走向远方探索(如同科学技术领域里,一时并不能普及、但却一定应该试验的某些尖端技术一样)。任何流派,都允许存在,只要它本身具备存在的理由与足够的力量。
4、现代诗歌中的现实主义质疑
中国现代诗歌的出现,使人们对诗歌创作中的现实主义原则产生了动摇。
"现实主义"这个词最早从法国起源后,一百多年来,它被加上了各种各样的修饰前提而流行于世界艺术领域。如"原始现实主义"、"精神现实主义"、"批判现实主义"、"超级现实主义"和"反现实主义"等等。"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和"革命现实主义"是苏联和我国文艺界最响亮的口号。
现实主义(依我国学术界的认识)的原则是"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手法是"细节真实"。究其本源,它的提出是旨在否定自然主义,而提倡"典型性";后来又以主张揭示"自然美",即"真实性"而与浪漫主义的"心灵美"相对抗。"再现外界真实"是现实主义的灵魂,它的真谛是"隐蔽艺术家自己"。
诗歌,作为心理因素最强的艺术手段(狭义上的诗,并不包括叙事诗),与现实主义描写外部生活的特征是根本对立的。现实主义的出现和命名,不是抽象了诗歌创作的经验提出的,主要是对小说叙事性文学样式创作方法的总结。诗中的现实主义界限是最模糊的。写实性描写,只能是诗歌艺术初期阶段的特征。严格说,诗歌创作中似乎从来不存在标准的现实主义原则。
长期以来,"现实主义"——已经从它最初的固有含义中异变出来。我们所理解的和常提起的"现实主义"已经成了面向生活、展示生活的代名词。而人们恰恰忘记了,从生活出发与再现生活并不是一回事!同样,我们往往不敢正视;表现心灵与从生活出发其实并不完全矛盾!
那么,现代诗歌中的现实主义呢?
现代诗歌,将在一定程度上排斥所谓的"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如前所说,19世纪末以来,人类艺术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如果按照生活在19世纪前期的黑格尔的分析法——把人类艺术的发展分为象征主义、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时期的话,那么可以说在他之后,人类艺术目前早已进入到第四个时期;现代主义时期(黑格尔的分段法并不十分科学,如他指的象征艺术主要指东方古代艺术,并由他的"美是理念的感情显现"出发推崇古典主义艺术,等等)。西方现代主义诗歌的理论是根本否定"现实主义"原则的。如果说与之要一点儿联系的话,那么就是它追求的是人类心理上的真实。
有人说,心理真实,也是现实主义的范畴。那么我只好苦笑了!如果现实主义能包罗万象,成了包治百病的大丸药,和变色龙一样的创作标签。那,还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作为一种创作方法的现实主义?!
如果一个概念,可以应用于一切现象,如果一个名词的含义,可以做任意性的改变——这个概念或名词的特指性就会消失,这个专门术语的存在价值就值得重新考虑。现实主义,不可能是人类艺术创作方法的天涯海角!现实主义不可能作为目前我国艺术创作的惟一原则。诗,尤是!
5、诗之路
任何事物,只有在其自身的基础上发展,才可能是伟大的。一个民族是这样,一种文学样式也是这样。那么,中国新诗最直接的基础是什么呢?不是古典诗词,也不是民歌,而是"五四"以来在外国诗歌影响下发展起来的已经现存着的宽厚的肌体,古典诗词和民歌只是在它形成之初早已脱落的胚胎。对我国古典诗词和民歌,新诗是要继承的,但主要应该继承其中的民族气质、民族性格和民族精神。对于现代中国来说,无论是以封建政治道德和小生产经济为基础的古典诗词艺术,还是以封建田园牧歌为特征的民歌艺术(我国以市民生活为基础的民歌较弱),二者都不能成为新诗未来的发展基础。但二者在广大基层人民中又将有着非短时期的深厚影响。从今天到明天,艺术负有衔接起人民鉴赏力由低级到高级的发展转变阶段的任务——但这似乎并不应该由"诗"全部承担。
我国有着众多的曲艺形式,完全可以代替这个任务。作为诗的整体,是否可能分化,一部分,或主要一部分去寻找更适合现代生活,更适合于"诗"的本质特征的表现形式,寻找更高的审美样式和途径,适应更高一级的欣赏需要。而另一部分则完全可以在"古典+民歌"的基础上发展,是否可以与曲艺或演唱等形式相溶合,出现一类半诗半歌的形式。这不是诗的堕落,恰恰是适应民歌欣赏需要而出现的品种上的分化,即艺术体裁的丰富性。
百花齐放,也应该合理的排斥。不应以此妨碍艺术的竞争和淘汰。从艺术本身的发展角度看,百花齐放只能是一种手段。任何社会阶段必然有一种最适合于它的艺术表现形态。
中国新诗的未来主流,是五四新诗的传统(主要指40年代以前的)加现代表现手法,并注重与外国现代诗歌的交流,顺这个基础上建立多元化的新诗总体结构。
结束语
文学的前进是波浪的涌进。即使有的波浪消失了,它的余波也会无形、无限地伸展。一种文学现象既已出现,它就一定在影响全局,在启发下一个时期的文化新人的艺术感觉......
今天,正握着笔的诗人们是光荣的、沉重的——后代人和未来的新艺术在多高的一层波浪中涌现,在相当程度上取决于今天人们的努力,取决于为他们建筑起一层多高的阶石。今天勇敢的碰壁,可能为明天那些怯于迈步探求的人以一点旋风般的勇气。
走下去!前面什么也没有,甚至没有脚印,没有道路。追求早已注定,开端已经降临。走,仿佛带着使命。
每一支笔和每一个夜晚,都不会是徒劳无益的,大地默默地收下他们的果实,并记住那响亮、上升般的名字-崛起的一代!
1981年1月于吉林大学
1982年9月删改于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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