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作解读(之八)
阳光灿烂的日子
——读刘高贵《童年十二月》
【原诗】
童年十二月
正月演的是《列宁在十月》
二月三月都是《新闻简报》
四月的《地道战》是在刘老湾放的
就是在高老钟敲钟的那一刻
我们班的黑皮被人打掉门牙一颗
五月里来了杨子荣
六月是《南征北战》
七月八月暑假 学校组织了一个宣传队
而我之所以不演郭建光 是因为
爱打小报告的女生竟然要扮阿庆嫂
然后是遍地金黄的九月和十月
我悄悄迷上了《打击侵略者》
冬月里我家似乎也有了数不清的表叔
并且各有各的接头暗号
腊月里北风那个吹 雪花那个飘
当喜儿和李铁梅轮番走进梦乡时
我这才明白 坏了 坏了
我长大了
(选自《诗刊》2010年6月号上半月刊)
【杨志学解读】
《童年十二月》是从一个侧面回忆童年生活的。我宁可把它看作一首怀旧诗,而不把它作儿童诗看待,尽管这里不乏童贞、童趣的闪现和流露。这首诗所写到的童年时期以看电影为代表的乡村文化生活,有着鲜明的时代特征。那个时代在物质上无疑是贫乏的,在精神生活方面也不免单调。然而,那个时代仍然有它的纯真、浪漫,有阳光灿烂的情怀,有革命美学的荡漾。这一切,常常让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怀念不已,也让一些没有经过那个时代的后生感慨万千。在诗人一颗纯朴的童心的作用下,在他回望的目光里,杨子荣、阿庆嫂等昔日影剧中的一系列人物一下子鲜活起来,重新在眼前走动。就连儿时看过的《新闻简报》那样的单调的黑白片,今天回味起来也似乎有了生动的细节和温暖的色调。此诗从一个容易勾起人记忆的有趣的视角,重现了一代人的特殊的童年生活。它打捞出烙印在人的记忆深处的文化生活场景,以怀旧的笔调娓娓道来,看似简单平实,实则生趣盎然,把童年的生活情趣和童心的天真烂漫鲜活地展示出来了,让今日的成人(昔日的儿童)阅读之下,倍感亲切。
歌谣中的生活信念
——读申艳《二月,在枝头等待歌谣》
【原诗】
二月,在枝头等待歌谣
二月二,拍瓦子,蝎子蚰蜒没爪子。
——豫东童谣
同一个方向来的阵风中
找不到冬天和春天的界线
一只浅褐色的蝎子
错把列车轰鸣当做远雷
从砖缝里伸伸尾巴,又不见了
这年份如此诡异
一冬干暖,冰雪卡在秋末和早春
一定有谁还相信歌谣就在路上
母亲的煎锅张望着面盆
我竭力想着蚰蜒爪子和豆芽的相似
转回身,童年的瓦片已抖落灰尘
冰碴子此时敲窗
那棵杨树,倔强地摇
靠近窗子看见
农历二月二已经攀上树梢
踮起脚尖,等待那句简单的童谣
(选自《廊坊文学》2010年2期)
【杨志学解读】
从什么时候起,听一句旧时的歌谣已经成了我们的奢望?而季节的被混淆,又说明和预示着什么?诗人大都是自然之子,他们常常能够敏锐地感受到人类社会进程中那些与自然不相协调的因素。然而,“与自然和谐相处”或者说“绿色环保”之类的主题弄不好就容易形成类型化、脸谱化,不利于诗歌创作的成功。诗人的可贵,在于能够选择恰当的适合于自己的陌生化方式,写出别具一格的作品。两句早年曾广为流传的童谣,敲开了记忆之门,也成了作者构思这首诗的一个出发点和支撑点。
诗里通过一系列鲜活的场景、细节,触及人们都曾经历过的气候异常现象。尽管“这年份如此诡异”,而人的内心仍不失童真般的想往与企盼。“一定还有谁相信歌谣就在路上”,就是这种想往与企盼的体现。虽然有“冰碴子此时敲窗”,而心的企盼依然如窗外的“那棵杨树,倔强地摇”。
作为象征符号,歌谣是被我们丢失或遗弃的那些美好过往的具体化,是旧时光的附着物。农历二月二,可以看作憧憬的目光、企盼的心灵,或美好时刻的到来。在现实与回忆的交错中,我们似走进清醇的境地,触摸到珍贵而美好的东西。
这首诗融入了较多的童年记忆成分,但不是童诗。
那份圣洁而神秘的情感
——读赵克红《菩提与少女》
【原诗】
菩提与少女
微风以多情之手
轻拂窗前的菩提树
星星隐匿,皓月可歌可舞
这时,我看到你
袅袅飘来,像只白蝴蝶
轻倚着那棵菩提
那棵菩提,也因你
而变得圣洁和神秘
自教堂那边飘来
几缕圣诞的歌声
歌声中,你愈发显得清丽
真愿变成那棵菩提
和你并肩站在一起
(选自《诗刊》2010年4月号上半月刊)
【杨志学解读】
这是一首对少女表达爱慕之情的诗。结尾两行“真愿变成那棵菩提/和你并肩站在一起”便将这一题旨表露无遗。按说,表达此类情感的诗作层出不穷,已很难出新,但作者以“菩提”为道具,并以“教堂”、“圣诞的歌声”为背景予以渲染,便使得这份情感显得格外圣洁,超尘脱俗,也让此诗显示出清新的格调和动人的意趣。此诗没有繁复的意象和复杂的修饰,除了“菩提”这一中心意象,还用了“白蝴蝶”这一比喻性意象,也是用来烘托少女的纯洁的。其他如“微风”、“星星”、“皓月”等都是一种点缀。可见作者是很注意提炼的。诗写得很干净,没有枝蔓的东西。对“少女”的容貌作者也是略而不提,没有使用任何具体的字眼,只是用了侧面烘托的方式。但读完此诗,我们发现,“少女”的脱俗之姿和在圣诞歌声中“愈发显得清丽”的容颜似乎已呼之欲出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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