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是个不坏的歌者
在语词的交错延伸中
我苦苦寻求着一种极致的美
像宋人小品中那只青花瓷瓶
极端的素朴中藏着一壶窖了千年的酒
面对她永远的沉静
心会动成一脉溪流一汪眼虹
于是我歌唱了,多少年来
在天空之下在大地之上
我踩着安静而平和的孤独
以笔作琴以疯长的青草作弦
在虚无与绝望中体会下沉的快乐
有时我会对着空寂的窗外
说一会悄悄话
歌声总以一种丝绸的触觉绵软而来
是的我常常在疲劳到极点时 或者
在冲过冷水澡的午夜清冷中
用幻想点燃一支香烛
那时我就会想
呵,我是个不坏的歌者
没有人跟我争论
我一直渴望有一个人站出来
一个老人一个孩子都没有关系
只是要站出来站到我对面
点着我的鼻子说你怎么会……
就是这样就这样我就满足了
可是没有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空谷幽兰还是莎草的命运还有
声音的命运文字的命运色彩的命运
它们排成一列纵队
穿过我花岗岩般坚实的心脏
迤逦而行
怎么就没有声音呢
他者的声音
尽管我是一个不坏的歌者
除了你我镜中的兄弟
也许是我的姐妹我的父亲母亲
除了你
谁还会关心一粒玉米有多重
否定的诗学
阿多诺那个德国老头
一生研究否定的辨证法
他最重要的成就是那样一句话
在奥斯威辛后写诗乃野蛮之举……
这本是一句平常的话
却引发一场声势浩大的诗学革命
在地球的几乎每一个角落
都有人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如果他是对的
我们很多人就是错的了
包括那些转卖这句话的人
可我们还在写诗譬如我
写诗成了内在于心的第二生命
我想这是我心中还有爱
这应该够了
爱自己的爱人还有这个世界
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我们都知道
生命内部的声音
总喜欢借助一些艺术的形式
涂抹出那些五彩斑斓的音乐
人的痛苦还有忧伤
只有它们才能慰藉
于是我便有理由
时常犯些或轻或重的过错
譬如在妈妈的羽翼下扮成一只小爬虫
譬如抽烟时不加节制
譬如读书时不讲时间
譬如……
当我走在荒芜的梦中
把你举成一盏灼热我灵魂的灯
呵,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否定质疑 探寻
本就是上天给我的宿命呀
晚安
感 激
当奥林匹斯山巅那只雄壮的颓鹫
以锐利无匹的钩喙
啄食时间也啄食普罗米修斯的心脏时
有什么人 哪怕只有一个人 感觉到了
那份铁定的酷烈与残忍吗
为什么
满世界的落叶都在
唱着同一首飘零的歌
而我只有下附的感觉呵
是的很久了我一直在体会
那是一促飘逸的下坠
像空气托着柔软的风
向太阳在其中熔化的大海缓缓飞去
我不知道那一刻
那一刻我是痛苦还是喜悦
满脸的泪水是飞鱼的津液
淹不死一丝浮漾的绿草
你来了我的圣母呵你可知道
你可知道我内心一下涌满多少感激
婴儿的吮吸的是朝霞的笑靥呵
上帝赐予的幸福与宁静在你脸上
或许是在你那敞开的神圣胸怀中
我不必知道
充满感激的心灵中只有感激
那么还说什么呢
奥林匹斯山上那头雄鹰
正心满意足地咂着猩红的舌尖儿
以八千万分贝的声音向世界宣告
我要还他一颗全新的灵魂
那是你吗我照彻黑暗的圣母
是你脱去那件一直披在身上的花布衫
扬手让它随风飞逝的吗
请看看我吧
你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儿子
在撕开自己鲜花般娇嫩的肌肤
为你裁一件更合体的新衣啊
天亮时
我用热血点起十二万只蜡烛
为你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