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在江湖行走（组诗）
◎ 尹 聿
我有时真想问问石头
它是怎样做到不说一句话
而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
甚至在久长的时空里
还不改变自己的坚硬
我真想问问它为什么
历经天地反复不说一句话
而能够管住自己的嘴
甚至眼睛闭着
只感受风来雨去
我还想问问尽管都这样了
它遇见各种不同的需要
还要遭受斧凿的修理
什么都没有躲得过去
可它总是无语
它的无语让我无语
现在，我要为它爆发一次
石 头
我何时能像石头一样，封闭自己
随便捡起我的沉默，就能当作武器
致命的罪，不被追究
血染的身体只能当作证据
这是事实，和石头一样
无法争辩也不会争辩
只记录血腥，不发表言辞
善与恶的人，各自言说
石头被撂在石堆，自在听
最原始的战争
我偏爱你——石头因为你能把我砸伤其实你不是杀人的武器只是不小心遗落在血腥的战场如果当年还有可能你会成为见证杀戮的一块化石不幸的是，因为你的坚硬成为了仇恨的刀枪从此一切历史，因你的存在而改变了方向也因为你的无奈与无辜让我至今怀着送终的勇气和凭吊的惆怅
石头来看我
石头不知何时，从何地走到这里
坐在我面前。它不说话
玩着神秘。刚开始，我笑了
风刮过，阳光叫来雨水
四季找我将近五十年，看我的变脸术
这石头，始终坐着，从不站起。不走
我突然丧失了对峙的信心。我哭了
下雪的冬天我哭了。石头仍在坚持
石头不动而生动
开始研究石头是在他被绊倒之后
开始研究石头是被一块石头绊倒之后
他痛苦着，石头始终面无表情，这不容易
在痛苦面前做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需要某种素质，需要某种大智慧
从此，他在佩服的天空下
寻找石头的历史，并不断
被石头绊倒，甚至头破
血流，最终发现，石头
是有思想的，人不犯它，它
必不会犯人。但它不说，仍然
保持伟大的沉默。在人类的
思想体系之中，愿意被任意阉割，但
他仍然不说
如果这块石头泄露了你的秘密
你将永不站起
沉重的屁股压迫，以一万年的时间
如果这块石头保守我的秘密
你躲藏的地方，就是一方天堂
你的胸怀，将暖热它的心灵
在瞬间，在永远
你将不再坐在它的脸上
也是一万年的时间
如果石头沉默，你就让它开口
吐出赞美的花朵
但是，它必须始终不能说出
你的秘密
尽管，它开口说话了
还必须，保持缄默
和石头吵架你始终充满自信
语言是你的武器，石头
哑口无言，你把自己
当成了胜利者
在所有人面前
石头
都是这样地失败
因此，它不肯
说一句话
和石头打架你始终没有自信
你的狂热，骨头，和肉
你的眼睛的红，你的貌似坚硬的皮鞋
崩溃是必然
它的疼在你的心
你始终没有察觉到
你误解了石头
一辈子
因此，沉重
坐下来，就不愿挪动一寸
不吃不喝，始终
不胖不瘦
在你有限的时间里
你看到的石头，这一块石头
就是这样，每天
就是这样
不看你，不看什么
坐在
那一小片地方
如果一大堆石头都不说话
面对它们
那里有多么大的委屈啊
如果一大堆石头都不说话
那里堆放的
是多么大的恐惧啊
如果一大堆石头都不说话
那里埋藏着多么大的愤怒啊
你要赶紧离开
它们在没有飓风的时候
也会朝你的脑袋
飞来
粉碎石头是不容易的
由大变小
石子
由粗变细
沙子
考虑好了
长木匠
短铁匠
这些道理
这些道理
逃脱不了的疼痛
你咬牙坚持
泥巴粘在石头身上是很不幸的
其实解决很简单
晒干，或者
弄湿
人
可以活在石头之外
诗人
可以活在
人之外
认识石头是你的荣幸
你终于认识到石头
始终是不好的东西
硬
是它的本质
别碰
疼
丢到厕所你就完成了对它的侮辱
再捞出来
它的一生就这么决定了
掏粪工人
这些哥们儿
为它打抱不平
他们恶毒
咒骂扔它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