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歌唱(组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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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高贵 | 2017/6/3 15:21:44 | 浏览:760 |
栀子花开 已有好多年 我都不敢大声赞美她们的洁白 那透明的花朵 收藏了太多的芳香和隐喻 只是时令不到 口令也不对 我一直都无法把它们 解放出来 后来 大慨是领受了神的暗示 我终于找到了解读山风的要诀 剩下的情节非常简单 只需一声惊雷 几句山歌 所有的花蕾就会在一夜之间 全部打开 山唱一声 啊呀来 水应一声 啊呀来 花朵们满脸娇羞只顾香只顾笑 就是不答为谁盛开 不说归不说 但我已明白 小朵的是妹妹 大朵的是姐姐 至于那被摘走或凋落的 不是妈妈就是奶奶 其实 我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只不过既不是花蕾也不是花瓣 义无反顾地站在她们身后 我啊 只是一片小小的青叶 寻人启事 你们 是否见过这样一个小男孩 他剃着小平头 圆脸 肤色偏黑 如果是冬天 他的脚根 会出现冻疮 一双小手 或许会有一些皲裂 他身材偏瘦 眼睛很大 母亲缝制的对襟棉袄 总是有些显短显窄 如果你们见了他 请一定告诉他 我在找他 那是我青草一样的童年 连做梦我都想找回来 我想告诉那小子 几十年间 我一直没忘当初的誓言 我想当面问他 现在这一切 是不是当初他想要的 我还想问他 如果我肯舍弃财富和名利 他愿不愿意跟我换个位子 他答应 或者不答应 我都能够理解 我还想拉起他的小手 一起转身面向明天 一起 叮嘱我们的老年 加油哥们 收官几手棋 就看你的 老家就这样变成了故乡 还是那山 那河 一条黄土路 可以从早晨走到晚上 还是那树 那草 几朵丝瓜花 就能照亮午夜的院墙 还是那屋 那床 褥子下新铺的干稻草 散发着久违的甜香 只是少了爹的鼾声妈的咳嗽 梦里的老家 就这样变成了故乡 羡慕 那天 在东风渠边 有位老太太 大声呼叫着一个名字 毛头 毛头 我以为她在喊她的小孙子 或者是一条宠物狗 没想到应声跑来的 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头 看她伸出右手 替他擦去额头的汗珠 然后 双双汇入 过马路的滚滚人流 我忽然有些心动 就想 回家之后 一定要问问家里那位的小名 孩子们不在身边时 不妨也叫上几声 现实深处 说不清有多次了 我 一直在叮嘱自己 有些东西 能放下就放下 本来只有一只布袋 装的越多 岂不越沉 比如老家的那弯残月 小木匣里的那个旧账本 比如门鼻子上那把生锈的铁锁 南山坡那片小树林 有多少次 我都觉得 倘是将心清空一些 就可以飞起来 甚至飞得比眼前那片白云还高 我多想象白云那样 不高兴就下它一阵大雨 转眼之间就雨过天晴 可是 有太多的东西 真的不是想放就能放下的 我曾为此恨过自己 恨自己道行太浅 天性愚钝 甚至 用左手 使劲地抽打过右手 结果是 左手疼 右手也疼 后来 我不得不尝试着原谅自己 理由是 放不下也好 飞不起来也好 要是真的飞到了九霄云里 今晚 谁陪我去坐地摊喝酒 风中所忆 风吹了一阵 又吹一阵 如此 三次之后 我才看到了南湖 冰凌包围的那一片芦苇 时令已是严冬 我实在想不出它们早春的样子 甚至不知是谁收走了 那白雪一般的芦荻 但我知道 在我 出走和回归之间 它们的坚守和隐忍 该有多么不易 如此 就忆起了当年 露珠上炸响的那一声惊雷 忆起了芦荡深处 一对野鸳鸯无人祝福的婚礼 转眼几十年 芦荡还在 我也从所谓的远方归来了 陪我用芦苇叶子做船的小妮子 如今花落何处 不想让风吹到的小灯 按说 风是正好 二级或者三级的样子 女孩们的裙子飘起来 正好配得上她们的青春 但是 这一次 我必须转过身去 悄悄地掩上衣襟 我怕 怕风吹到怀里的小灯 按说 到了这个年纪 连梦都可以拿来与天下共享了 可我还是有一些心思 不愿告诉别人 譬如这盏小灯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它 其实不是为了照亮 只是想给自己一点暗示 一点指引 旧事重提 好多好多年以前 无论时辰多晚 只要推开柴门 总有一盏小油灯为我点亮 它小小的花朵 散发着煤油的暗香 它金色的光芒总能穿透我 将一颗少年心 照得内外透亮 如果恰好有风 泥墙上的人影 会随着灯花摇晃 这时候 母亲总会伸出手掌 悄悄地挡在有风的方向 直到今天 我依旧认为 那样的夜晚才配叫夜晚 母亲的手掌 就是一道挡风墙 所谓人生 上坡 顺风 下坡 顺水 沿途有无数沟坎 万类花木 我既不埋怨 也不赞美 我只是路过此处 能带走的 只有自己
原载《奔流》2016年10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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