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别离。像村庄一样清贫,悠凉。我约爱的人至山溪旁,希望水能聚集月亮与富足地慰藉。
林木兮兮,麻雀也能安歇赤贫的檐下。
她始终含着关于爱情豁达的困顿与传统的泪迹。我炙热的眼眸,能溅起她双颊的霭霭红霜;也难掩她,对我南下开拓另一种工业化洪荒的爱别离。
注定要变革地离去,注定要坚守地留侯;寂寥的对峙,贫穷的乡村多么矛盾与悲怆。
眷念极了那晚的月亮。落寞的诗情,执手镌刻在白桦树皮上“我欲与君长相随”的诺言。
我们的灵魂颤栗,悸动!而我们又多么托付于那一枚守候的月亮。
二
褪去春梦的青荇,依然温存着那寂寥的秋水。雍容的那尊海棠,暧昧的清风,仍在不停地——挑拨着,她灵魂的霓裳。
远离乡土后的饥荒,炊烟是不是支撑你最隽永的坚强?
三个冬天了。每年,我都会朝圣一场雪的到来,好让围巾在高高的柴垛上鲜红呐喊。
归来呦!我挚爱的人那!归来呦!
唢呐,一腔啼血的喧嚣;一步,一个缠绵。山岗上的三生石碑已开始荒漠。
风吹麦浪,你还没有回来参加丰收的狂欢。
几个麦草人,茫然的伫立在风中守候:
夜行人,归乡的蛩音。
三
十月乡村,昏黄与晨曦都始于鸭舍短兵相接的繁嚣;就像我沉溺于爱为人师惯性的冗长环回。贵人语迟,只有大红公鸡寂寥的鸣啼一腔擎天。
破败的乡村门庭,凋敝的窗棂,一茎枯黄的桐叶漂于蛛网。庄户的女儿,曾经妙龄如花。在隔岸的风雪檐廊,至今还荡着少女踢毽子的回响:一下、两下。想必而今光阴珠黄,趋于老亦。
院墙里南瓜、云豆秧蔓偏安于饱满、殷实的一隅,它们匍匐的姿势有两种,一种贴地而行,一种向上立争。
人非草木,在笃定修行的平凡草木面前,我更加惭恨自己兵马未动,虚妄先行的自大与浮夸。
谷场的三更,母亲的电筒小心地照看与侍弄着豆荚、花生凌乱的睡姿。我曾经是她幼小的孩子,而今草物替代我如同她的己出,因为禾苗不同股票与风投,容不得半点虚构与投机。忠于土地的神祗才是母亲抽丝剥茧的魂灵。
四
她撩开世事的风沙,她漫过荒草萋萋的人间,她沉浸在
“浴兰场兮沐芳,纫秋兰以为佩”的曼妙。
那时旷野空无一人,山如眉黛,寒津津的静谧晕开幽香,
兰坡上兰叶黄绿的糅合,浸开惠质的光泽,熠熠生辉地映照着
皓辉静逸的月焰。
那兰下的砂砾空飒飒,兰坡的石脉尽横亘;我来时无关风月,绵延亦信马由缰。
那些空谷凝练着翠绿的凉意,那些露珠洗礼着阡陌的心房,
“攀霞镜月,非复常所”,她的灵魂泊驻在静谧、坚实的镜月,
她的体内焚起蕙质兰心的芬芳。
她张开若兰馨香的臂膀,她倾泻性本爱丘山的情怀,那些转瞬即逝的经往,湮灭在兰风和畅地禅定和她素洁的灵魂淡然中。
五
我眼睛里含着麦草人,驱赶着荒唐地流年;企图深一步唤醒我颓圮的篱墙。
在我出生的地方,故事已流离失所。那些犁铧、耧耙、耕牛的残骨随处安歇;我亲眼目睹过的那些少女,正一步步从清澈到浑浊。我并不在里面,我大声呼唤“主啊,我身在何地?
何处白桦树下常流溪水?谁的袖口一直飘逸流云?
人物都是捏造的;名字都是颂赞的、短暂的、谬误的标签;落日根本没落下,泥土里蕴藏着雪花。
岁月揉搓起沟壑,理由无他---岁月在揉搓。
六
一场秋雨剥离一层心脏的虚妄,我需要夜宴一场丰收,来承载荒凉。
天一亮,我就要去堵塞偃塘。向日葵垂下行囊;泥下秋阳,正吐露新芳。
妻子已身怀六甲。她要用一早上的慵懒,拾缀下那锈迹斑斑的小火车,在来时轨道上,继续嫁接希翼与恩泽。
塘满河流,鱼虾成瓢。父亲说,“来时生命,去也生命,放生!”于是,用一柄锄头浸开一院蔷薇,明亮的小白菜,雨后草鸡熠熠生辉!
娇艳的朝天椒簇涌着母亲,争赴一次油盐浸蚀的历程。“不吃辣不能革命!”上山下乡的母亲为儿孙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