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黑暗之于它

每块煤都有它的一小块黑暗
它的痛苦，在它的枯枝败叶上

花朵之于它，犹如火焰、蝴蝶
黑暗之于它，犹如深渊，和海

时间缓慢，矿工是它的自画像
一种美，在它的身上，可以是雀斑

赞美这一个词，对它是病句
而雪对于它，倒可以是莲花

我写一小块黑暗，像放出一只乌鸦
一只乌鸦，同我的孤独近在咫尺

 
吐出的闪电
  
多么沉重，一块块被埋葬的煤
黑暗压迫着它，像一条巨蟒

一块煤的嘴唇，吐出闪电
一团小火焰，开始摇曳——

通过疏密有致的叶子怒放
它的一片片花瓣，颜色殷红

劳动之后，在一堆稀薄的梦中
矿工们打着鼾声，吐着一股酒气

此刻，一个个燃烧的梦，如星星一般
照亮了远处的一座森林花园  

与春天私奔
  
我把黑暗交给一块煤，
它的火焰，可以复制更炽烈的火焰。
请你们不要惊讶，
它最后是多余的灰烬！

我看见一块煤的黑眼睛，
它深陷于对森林的注视。
这时，我的怜悯，涌出来了
像一个疤痕，最后成为树眼。

我从不惧怕孤独，
它是一只飞过春天的蝴蝶，
一个花园，让回忆门一样虚掩
看见它，就显得温暖。

死亡之于一块煤，
是一个春天的私奔；
我这一支赞美的歌，
在纸笺上悄然吐露。

更多的时候，
我听见一个老矿工的咳嗽；
那吐不出来的煤尘
是一块无处逃遁，并发出尖叫的煤。

黑暗的壳子

为了火焰，一块煤付出一腔热情。

黑暗，仿佛是一个壳子，
我看见森林，野花，四溅的星辰。

我还看到，凹陷的矿洞、矿坑：
一只只天鹅游弋在湖泊里。

我聚集的目光投向那里，
寂寞微风一样在芦苇上，发出声响。 
 
怒放一日

凋萎的林中，凤凰涅槃，
它显得空虚，在这热烈的激情后。
我闻听到的鸟鸣，又这般地圆润，
当它静止，痛苦于黑暗中
在修复一个春天，包括它的每个细节。

煤，是一个回忆，
它躺在死亡的里面，无声无息
一丝吹来的清风，对它脉脉含情
更为重要的，是黑暗之门打开
一块煤口吐火舌
吃掉黑，让黑暗遁去
一簇火焰欢快着，这是它怒放的一日

煤啊，我看到了

煤啊，我看到了，此刻你伸出的舌尖，
舔噬一层一层的黑暗，
让温暖如一张披身的羊皮。

最后的灰烬，
不存留一根羽毛，
一身的硬骨，通过记忆的修复
倒是复活了一根春天的树枝。

此时你是乌有，一袭黑袍，
镶嵌上星星，月亮游移的月光，
嫁接你的一个梦，后羿的心
复活在这一首诗的叙述中。 

 
火焰的爱情

它想认识火焰
像一个黑姑娘，认识爱情，羞怯和初吻

它披着一袭宽大的黑袍
抖落出带壳子的星光
并深藏咒语，风声和夜晚的繁花

它善于把一张脸
贴向黑暗的胸脯
习惯于冷漠，保持一种不漏声色的宁静

它深深爱着——
火焰是它的新嫁衣
只有火焰能够夺走它的爱情 

 
乌金影像

 一

一块煤，也有花朵，
从它乌黑而坚固的身体掏出来，
它纹丝不动，任由火焰舞蹈。

我无法触及这种完美，
我徒有羡慕，并想象自己是另外的一块煤。
仿佛在这个冬日，在令人难以忍受的雪中
我撞见的夜色和无边界的寒冷。

我退缩着，躲避冬日的袭击。
这时，我就想到一块煤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它接近死亡，显得如此从容，
像接受一次能够得到的爱。

除了美丽的自然的花朵
以及露珠，它体内黑暗的血，还把我
和我的孤独打开。

  二

不会是流逝的时间
全储存在了八百米深处
想必痛苦就是黑暗的颜色
 
这个夜晚，让我有些颤抖。
寒冷让我的腿脚，如陷雪中，
我想，矿工们掏走煤之后，还剩下什么。

我在煤矿生活过，在这里，我曾像一块煤一样活着
像在一棵树的天空里，呼吸春天的气息
并像一块煤一样，并保持最好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