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拟人篇》
文/笑 童
《柿子拟人》
那一年，他顺着山路一直走，走到腿发软，
越软，被人捏来、越发顺手，这橙色的小灯笼。
苦涩、胆小如结石。需要一场手术，照养远方——
一个人看柿子，在傍晚时分，要狠心、要背对夕阳。
《石榴拟人》
石榴谁都不欠。即使火焰熄灭，被人动了手脚。
她的童年，近似一口钟，等蝴蝶敲击，蜜蜂蜇伤。
疼痛即真实。裙下尽是好色之徒，秋风请且自重。
石榴满腹心事、闭口不谈。当心她体内的子弹。
《枇杷拟人》
深居简出。它一眼便看到死亡，但并不悲戚
有时候要和过路的蜗牛，抬一下午杠。
——抛头露面，仆仆风尘。有无可比拟的仰视，
有饱满的赞美可供养心。直到有一天，被人顺手摘走。
墙内，和墙外的枇杷果，他们拥有同一根枝条——
在折伤的一侧，我差一点，就按住了它的疼。
《苹果拟人》
青一阵红一阵，酸一阵甜一阵。多少次，
她按住内心的搏动器，不让它偏离
一个苹果的名分。安静、妇道，格外优雅
为了此次拟人，她剖开自己，露出两片心形
让人想起初吻，嘴唇就在那儿——
吻她，你惨无人道，不吻，其心可诛。
《山楂拟人》
小规模非杀伤性武器，威力适中，掌控人，气场强大——
孤独是一棵树，结许多果子，没有悲喜不论死生。
世有好奇者，自投罗网。脱胎换骨，押解示众。背后冷枪，
自行规避。来犯之人，且让他、陷进这无垠的红阵。
《荔枝拟人》
“若君解我意，不教蹙眉挂满月，瞳中泻秋水。”
——嗑开她，用你的虎牙、一身蛮力，
让颤栗归于臣服，让丰腴愧对晨曦，让荔枝——
是荔枝。一部红尘史，一颗倔强的典上白眼。
她惯用软刀子，赠与浅笑。她弹词
给你听，你要假装入睡，你要背负毕生的琴谱。
《豆角拟人》
褪去裙带的打底，再抹掉攀附的噱头，
一株豆角，垂下它最真实的部分。
迎风流泪，无师自通，体内有虫子——
证明此身无毒，此生善良。
《葫芦拟人》
自我呱呱坠地，世人看我不平，
有意打压——
不知我肚里卖的什么药，
不知我为何，抱着葫芦不开瓢。
于是他们劈开我，一探究竟，我不能喊疼——
因他用的，不是手术刀。
《苦瓜拟人》
这些年，我仍然持有
一肚子苦水：苦于胎身异类，苦于口齿笨拙，
苦于一个名分——
呆瓜笨瓜傻瓜，都是瓜么？
一个愣头青，拼命让自己，
内心清凉，逼出毒火，活出众生相。
《洋葱拟人》
这一次，以素颜示人，以急功近利的妇人之见
刺探君心。所谓杀机——
总会在媚眼击中的一刹，巧妙地停顿。
关于谍战术、色诱与伤亡。
每一页都有妖言惑众，每一章都曾泪流满面。
——期间悲戚，我充耳不闻。
《莲藕拟人》
“再不能贴着秋风给你写信，
雨季之前，所有美好都是悲伤的”——
于是她虚构了过于钟情的
忘我之秋，
随即就浪费掉。皮肉之伤如此随和，泥沼里
仍有暮霭，仍有温情如同呵气。
她心有硕大的空洞——
孤独拴不住鱼雁，也拴不住成熟的小飞蛾。
《土豆拟人》
傍晚的阳光，格外耐用，可以听一大段《岳飞传》。
我从坡地上滚下去，不过是一去二三里。
生性温良恭俭让。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的金黄是落日的金黄，有其哲学的一面。
从土里刨出来，再送回到土里，是迟早的事。
而我再度爬上山顶，需要打败多少光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