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札十首

文/杨桦

*不老泉

他们贪恋的是长生
谁在乎你的一尘不染

尘世的最初，都干净
只有你守身如玉

*云台天瀑

天空可以是垂直的
大地也可以

垂直的雪砸下来
人间尚无足够的乱麻配得上你的锋利

*茱萸峰

青山是一味良药
治愈偏头疼，须文火慢熬

要保留溪水，鸟啼，草果，虫鸣和唐诗
登高时要想一想遥远的亲人

*红石峡

毫无疑问
我做的盆景是天下无双的

在山里，一列列红石头捧不住
日夜流淌的好时光

*乍晴帖

风是疯子
吓跑五月的雾霾

阳光陌生粗暴
天空的蓝压下来，撕心裂肺

*失眠症

我只是不小心
把自己摁进沙漠

一遍遍
被雨声吵醒

*中年书

开始厌恶闹钟和沙漏
恐惧燃着的香和所有的河流

四十年滴水穿石
四十年一泄千里

*祭父帖

你走时
天塌一角

你走后
所有的塌陷我撑着

我是你
未燃尽的部分

*土房子

你丢失的镰刀
自己跑出来。我手指的伤口还疼着

你涂的碘酒尚未失效。父亲，请原谅
我忘记了你长满青草的土房子

*大麦地

每一支麦穗神都降临过
每一支麦穗都缄默

每一支麦穗都是孩子，是出征的勇士
渴望年老的慈父，渴望战死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