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之书（组诗）

文/赵华奎

1.冬至怀事

我迟于河流私存水的密语

迟于一座村落

顿悟一个寥阔的夜晚，大雪纷飞的清晨

迟于时间

记住这一天，又匆匆跟在它的后面

候鸟们移居到了南方

江北的故乡守着一片平原，寂静了许多

我记得自己曾在炉边烤红薯

玻璃窗外

将雪花旋起又放下的，是北风

我还记得煮过开水，让白汽弥漫整间屋子

多么简洁的光阴

至少我不会对一个日子有冰冷的情绪

对往事不动声色

听闻你已远去

留下梅花开在墙角，开成一树繁盛的故事

2.平安夜

璀璨的灯火令城市恍惚起来

人心也摇曳

唯一壶冰红茶让我更清醒

南方以南，有不一样的平安夜

白雪，圣诞树，着红衣的白胡子老人

虚构出这晚的祝辞

一枚苹果过于羞赧

越来越不愿启齿，向我们提报平安

我还是喜欢划动火柴，点着烟卷

燃掉一些不为人知的片段

另一些片段是缅想

提灯的人，或许正在赶往黎明的路上

替我守平安的人

一定住在离心最近的地方，遥远的故乡

3.这一年

大多时我以两只眼睛示人，也读人

一张脸埋于口罩中

只有手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这一年

我走遍了千山万水

不经意间，收获了一大堆朋友

4.在冬日暖阳下

一片树叶不发声，在冬日暖阳下沉思

一个人仰头数日子

从一群鸟的唇齿间听懂了飞翔的意义

他陷入半阙词

迎风，或向阳

都需交出一扇背影，接纳土地的气息

天空蓝得洁净

替我们装上又卸下羽翼的，是流云

岭上石头有一种慢性子

相信来年春天会长出雨水，给大地润笔

我们过于焦急

等不及北风递来一则雪讯，便悄然离去

在南方的山水间迷失

有时会担心

一些鸟鸣会搁浅，河流会一直瘦下去

5.自画像

从睡眠里把身体唤醒

空镜子若静水，浮出一张古铜色的脸

也交待出阳光曾给我的留言

眉间痣坚守着小领地

并不能标记一个人的姓氏和身份

这粒黑，是往来的星月无心投撒的暗斑

被我早早记录在案

我有白杨一样的身世，红土的性格

学过石头，将骨骼内最隐秘的部分

一点点呈现出来

也学过江上来风，赶往一片广袤的平原

那青瓦白墙都随时光老去了

我已不觉步入中年

很想再回到江边，向流水讨还一个春天

6.寒冬

寒冬有些陡峭，北风像一群举戈的兵勇

有攻城掠地之势

更加陡峭的是冰壁，垒起一个人的冷冽

他心头最硬实的部分

从一朵云，或一片土地里剥离开来

另一种水是有形之水

心内纵有千千结

皆被他冰雕成一些花瓣，如鸟羽般飘飞

大河封口了，腹内沉淀着许多朴素的词句

酝酿一道清流

沿河而上，他将抵达一片阔叶林

那里树叶哗变

大雪掩埋了小兽们凌乱的脚印

那些草们像哀兵，纷纷露出悲壮的情绪

2021.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