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

1

提到白露，就想到秋分

刚提分手，你就迫不及待

写来休书。

月光掉下来，砸在脚背上

疼的时候也，不喊你名字

微凉的夜色中，我翻过蜡烛

去年点亮的那支

藏着秘密

2

从夏天分出来，就看到月色苍白

一个人的影子，倾泻而下

他跳下月亮，赤足站在落叶上

他无处可去，我也无处可去

偌大的月宫，桂花淡淡的散发着香气

偶尔也有一只蟋蟀跳上来

它舞动着胡须，想要告诉我下一个

新的去处，新的地址

再爱一会，从清晨到落幕，到每一个黄昏

每一个深夜中，都有人在低声呢喃

每一朵秋菊中，都有一个女子

喊一个人的名字，苍白无力

3

抽取秋水的骨头，让它无法站立

折断树木的脊骨，让它弯下腰

风越来越低

月色洒满清池

不要发出呜咽，悲鸣，仓皇失措的样子

要挺直腰身，让狂风再一次摧残

这扑面而来的凉意

这将要，到达的秋季

我从一只秋蝉的背上，跳下来

我不喊疼，也不喊你名字

喊来一阵秋风，挥挥手

我们将在，另外一个世界相遇

4

空气中散发着桂花的香气，想起冷宫中

那位逐月的仙子，想起那颗桂花树

想起杯酒中，酒中诗。也想起一个摇晃的影子

他抱着碎碎的月光

也抱着一本诗集

在破茧成蝶之前，我们曾经有过交集

一会掰开夏天的手腕，一会握住

秋天的手臂，放开野菊花吧

这疼了又疼的山坡上，有无数人影摇晃着

找不到归途

也到了给亲人喊魂的季节，点燃一堆烧纸

它们翻飞的样子，像一只只白蝴蝶

也像一滴滴欲言又止的露珠，我不喊魂

我喊我的亲人，他们的疼

就是我的苦

5

举白旗干啥，要举就举红旗，黄旗，绿棋

就举起一片片树叶，举着大半个秋天

也举起白色的风，白色的月亮，白色的云朵

也举起叶子背面的故乡，也举起

丰收的经幡，举起往事

要染就染红枫叶，要点就点亮星光

只有一棵小草，低眉顺眼的模样

只有一滴露水，抚平心底的忧伤

只有一缕阳光，依旧炙热滚烫

只有你的琴声，悠远流长

谁在季节变换中，一再把岁月拉长

谁把所有的鸟鸣，都换成白白的月光

谁把整个秋天，都扛在肩上

谁把每一个药片，都扔到故乡

所有的叶子，都争先恐后想要换装

6

再白一点，我就可以看见鱼肚泛白

就可以听到蟋蟀，笑开怀

我拎着一瓶酒，唤来一些同伴

也唤来落叶，一小半月色

也摘几朵星星，想要做成下酒菜

我也想问问那些，飘零的种子

我也想剥开果壳，问一问打坐的神仙

下一世轮回，它还在不在

我也想知道，下一次投胎

你是不是也，还在窗外，还在田野

还在枝头喊我，喝酒，踏青，看夕阳倾泻

关于雁阵的去向，我一再表白

我不知道，情书里的细节是不是可以

散落在外。败于纸上，也不过是

涂满七彩的画卷，我倒立着

想要去探究一下，关于你的往事

7

露珠爬上来，先是接住太阳，星星，月色

接住从树上掉下来的名字，接住一阵风

几滴泪珠，也接住小虫子的尸体

一粒合欢花的种子

接住的秋风中，有一个人正在逐渐远去

嘘。别说话，别露出心事，别扯断记忆

也别把钓鱼竿上的阳光，直接甩出去

我想告诉你的故事，一直藏在秋天的尾巴中

藏在树叶的背面，藏在一首诗歌中

我不说，你也别告诉我结局

谁的心事不是忧伤的心事，谁的故事不是在草叶上

翻滚打闹，和一只秋蝉恋恋不舍的告别

谁不是和一片叶子在风中摇曳，在一朵残花中

砍断岁月的足迹，谁不是正在爱你

而你却不回头，任凭白发爬上来一点点蚕食

我的骨骼，肉体，一动不动的双眼皮

8 白露

昭告天下。让白更白一点

在秋分之前，露出

小腿，小脚丫，一连串露珠

也露出人间深秋

不言不语

野菊花，站在月亮的刀口

切下一块骨头，也切下

一小半，稻子果皮

你这个骗子，不要告诉我这秋色中

全都在模仿我

我不信你

如果可以，我要把你摁进黑夜中

我要和你结婚，生个孩子

要住进蟋蟀的故居，要霸占蚂蚁的巢穴

要和一个人说话

不打哑谜

2020.09.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