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两肩霜花和汗水，回家（组诗）

文/优雅的枫叶（湖北）

《父亲》

担两肩霜花

穿过村前的小树林

裤腿上沾着黄泥和露水

手指上劣质纸烟像一粒明亮的星星

多少年

这画面总在脑海浮现

如今

我借父亲的双肩

匍匐在人世

肩上霜花依旧轻

汗水产生身体的暴风骤雨

以父亲的脚步

以父亲温暖的微笑

回家

陪父亲聊一聊两代人的风霜

聊一聊两个世界的思与念

《犁铧》

因搁置太久

有那么一刻地怔愣

仿佛又看见

父亲蹲在院角

用袖子擦去犁铧上的灰尘

那是他生前最好的伙伴

另一个是同样风雨一生的老黄牛

无数次

肩扛淌着泥水的犁铧

手牵着老黄牛

从田野里缓慢回家

时光那么轻

仿佛从未走远

仿佛一伸手

就能接过他肩上闪烁星芒的犁铧

仿佛一伸手

就能替他擦去脸颊上的盐粒

《沉默地石碾子》

禾场渐渐冷清

沉默的石碾子被野草遮盖

九月菊

颤抖着爬上来

将芬芳孤独绽放

我的归来

也是颤抖的

儿时的伙伴天各一方

打场的热闹场景被岁月的风吹散

父亲和他的老伙伴们

守在南山脚下

草绿了一回又枯了一岁

霜花来临时

却没有了汗水弥漫的味道

石碾子像个道具

我们对视许久

谁也没开口

《南瓜花》

母亲领我去地头

看她种的南瓜

她指着每一朵黄灿灿的南瓜花

像指着她的每一个天涯海角拼搏的儿女

南瓜硕大

那曾是年幼时一家人的主粮

南瓜粥、南瓜饭、南瓜饼

餐桌上我和我的兄弟姐妹

一顿狼吞虎咽

简单的幸福

简单地活着

看着母亲满头白发满脸皱纹

我愿是她此生的一朵南瓜花

彼此守望

《屋檐下，燕子呢喃》

少年的燕子掠过秋的凉

南山依旧葱茏

抬头望

屋檐下的燕子或许不是中年人

记忆中的唏嘘

故乡越来越小

只在夜深人静时

爬上心尖

更多时被搁置在奔波的汗水之外

只在老乡闲聊时的一句风谈云轻中

偶尔会提及屋瓦上的荒草

屋檐下的燕子

却从未谈论到燕子归来后

风轻抚

燕语呢喃

此刻燕窝仍在

中年人肩上的痛和风霜

未减分毫

明日又要踏上远去的列车

轻轻驶过故乡宁静的夜

《再次提及父亲，就会想起墙角的青藤》

父亲走了九年

这九年我无比阴郁

从不敢人前提及半句

愧疚让我缄默

再次提及父亲

墙角的香樟早已漫过屋顶

哗哗的响声

可是父亲地殷殷之语

月光洒满石头院子

仿佛又看见

父亲蹲在石凳上

抽着劣质纸烟

微明的星火照亮他短暂的满足

偶尔可闻他隐忍地咳嗽

再次提及父亲

汗水在心尖流淌

栀子开了满院幽香

青藤慢慢爬上了院墙

2020，6，20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