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纪事（组诗）

文/赵华奎

◎乡音无改

剥去修辞的外衣，乡音里将是一串烟白

譬如日月操刀，剃度

一些油头粉面的人，也隐不去草根姓氏

他们原本出自泥土，体内蓄满水声

在流经寂静的村庄时，暗存了一池腹语

当他们像鸟群，冒进钢铁丛林

用各自的硬喙刨取幸福，筑巢落户

来自山南海北的风

早将一张张影子拂薄，吹皱

只有乡音无改，固守内心里的每片青葱

在每座城市的喉结处，蠕动

◎麦田纪事

风过原野时

麦浪起伏，令失水的目光呈波状漾动

我分不清有多少束记忆，在麦芒上舞蹈

向熟知的午季，飘摇

旱地里升起了薄霭，将乡道洇白

我看见母亲提镰刀

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齐腰的麦田

某个清晨，我在路边模仿流水

以清澈的语言推介自己

为故乡提案，并在雀啼里注入一句感叹

转过身，又见父亲正弯腰抱起一捆麦穗

他的背影

有着麦子的肤色，黄土地的性情

◎又闻蝉嘶

蝉在林间齐声鼓噪

树不悲不喜，以一种静势维系动感的夏日

风吹过窗前时

我正向外探望天空，一个轻如鸟影的自己

蝉嘶绕过叶片，化作一串颤音飞向天际

我却绕不过每一段光景

当中年垂着双手到来时，我多想扼住它

粗实的腕子

这份孤独只有十亩见方，却藏得下

一片海和一个故乡

不时会在心里泛起涟漪，或腾起细浪

我在树荫下向夏日提出请辞

顺便摘走一袋蝉嘶，领着潦草的思绪

回到过去

2020.05.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