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的旧钥匙

晚年的外祖母信奉基督

总去教堂做义工

走路比年轻人还快

与信徒们聚会，爱搜求

别人家门锁上废弃的旧钥匙

她有一条红丝带

系满人间的废钥匙

晚年的外祖母眼神中有光

说人间的废钥匙

才能打开天堂之门

2020.3.1

灰椋鸟

光秃秃的泡桐、构树与楝树

聚集着一群灰椋鸟

落雪的日子，缩在树巅上

黑白分明的一幅画

静默着，落雪簌簌有声

灰色的鸟，一片片枯叶

冬天的风中，会尖叫的叶子

成群结队飞过灰色天空

春天来了，芽孢如尖尖鸟喙

垂钓者凝视水中的云朵

灰椋鸟，鸣叫声滴落下来

荡漾水面上的波纹

河岸边，一个个唱歌的行人

飞越过漫长的冬天

柔软的舌头开始开花儿

2020.3.15

开花儿吧

树木依然在开它的花儿

又悄悄落它的花儿

如果有一阵风来

花瓣就随风飘落下来

有流水，就落在流水上

几只鸟儿的叫声脆亮

翅膀在风中展开

寂静中，听绽放的声音

耀人眼目的花儿最痴情

有一颗最孤独的心

远方的人还没有归来

春天已经深入人心

那些人心中，花儿自开自落

去了远方，永不归来的人

从黑暗的最深处出发

也要绽放到树木的枝头

那些低到尘埃里的花儿

会与脚下的土地贴得更近

2020.3.18

红叶李花

宜轻风，宜细雨

宜渐近黄昏，宜月色朦胧

宜漫步，宜树下伫立

宜花枝间漏下淡淡光芒

宜有星光，宜临水

宜有蛙初鸣

宜一个人默默不语

薄而小，柔而软

色淡，香味浅

五个细碎的小小花瓣

宜心中默默怀想

宜或旬日不见

宜飘落，宜无人清扫

宜铺满落寞的小径

宜闭目，宜听心跳不已

宜俯下身子，宜低头

宜心中有香雪海

2020.3.21

无题

是所有人的流水

临水顾影吧

是一个人的流水

已经人去水空

所有人的春天

岸上的花儿火一样

点燃深色树木

树木在燃烧，在燃烧

所有的秘密都成了花儿

一个人的春天

滩涂的芦苇如此荒芜

垂钓者，鱼钩衔住了

一朵散步的云

流水在流水前方

道路在道路前方

远方的人，在远方

拥有另一条河流

拥有另一个河岸

2020.3.24

三月三

多么美好的日子，花开在水边

水边行走唱歌的女子，多美

落雨的日子，风吹的日子

雨落在雨里，风吹在脸上

花儿有三十六种绽放的姿势吧

鸟儿有七十二种鸣叫的韵律吧

如果有雷声滚动，你莫惊惧

如果雨猛风狂，你莫慌张

要风是轻风，要雨是细雨

眼中，开在鬓边的花儿最美

水向远方流，日子在水上飘

那少女的影子倒影在水中

左手里有风，右手里有雨

那柳枝触水，影子就粼粼起来

2020.3.26

无题

一夜风雨，吹落星辰与繁花

剑山上的花，盛开着

凡高的樱花，在画布上

心中有星空，深蓝的旋涡

深蓝的，橙黄的星夜

一个人站在粉红的樱花树下

2020.3.27

早行人

夜太黑了，天上落下雨水

夜里的雨滴有些亮光

梦里太黑了，漏下了星光

每一粒星光都是鸟喙

鸟鸣啄破了梦，晨光降临

喜欢光的人就醒来了

人醒了，树上的花叶醒了

窗子和门也都醒了

抬起头，天上的云在行走

风的步子不大

早起的人，走在窄的巷子里

心中有一片半明半昧的天

去翻一本书吧，书会醒来

去赶路的人呀，远方已醒来

2020.3.28

杀鱼的女子

六条挣扎的鱼，在网兜里

杀鱼的女子，有不锈钢的目光

闪亮着，薄而犀利

一棒子下去

一条鱼就昏过去

安安静静地，在白铁的砧板上

女子持刀逆鳞而上的时候

鱼就在砧板上，呈现不屈服的姿态

开膛剖肚，杀鱼的女子

对略感血腥的小场景，视而不见

四条大鱼已成鱼肉

面对两条小鱼

那杀鱼的女子，犹豫了一下

随手丢进水盆里

转头对我说，还是放了吧

又低下头，小声咕哝了一句

——阿弥陀佛

202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