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水而生的景物（组诗）

文/赵华奎

◎渡口

小镇里春风攒动。过了站，便是渡口

我看江上渔舟往来

帆影与树影合成，走进一幅淡妆山水

堤岸霸占着水中词。水草结出碎花

替江说话

青石路光亮，坚硬

每一颗足印，都在向春天引荐它的阅历

此时，心中亦有一苇渡江

即使渡不尽人间芳菲，和芸芸众生

我在等人影长成一丛浓荫时

便抽身而退

人群之外

渡口圈守一场将去的春事

我拿心思钓江鲜。彼此心照不宣

◎杨柳岸

杨柳倚岸，陪你诵读暮春

风里虚构的段落和细节，来自一本书中

燕啼也是

只不过比人声清脆，比花朵先知先觉

你早在心里临摹春潮带雨，绿柳含烟

并且指认

谁曾在树干上刻下名字和爱情

让日月见证流逝的青春

他会出现在石栏边

许是赴一池清水的约请。许是你提笔

在纸上补画出的那个人影

你的目光追着燕雀低飞，随锦鲤翻舞

水的章回里

你们的故事起了微澜，多了光泽

◎渔人码头

我设法让自己安静下来

一个人久坐在码头，听大海出谜，解谜

并质询它，能否给泊船重新规划航路

还我以旷远之心

晨曦渲染得过于虚张。由橙红主笔

用热烈的情绪，干预万顷深蓝

大潮向港湾步步紧逼

在渔人心头，拍出惊涛骇浪的节奏

码头有铁石的性格

在海水长久注视下，也没能柔和起来

有渔人裸着上身，抛缆，系缆

黑皮肤如铠甲。那是太阳赐予的

铁锚悬起

被晨光剪辑出斜影，再次登上码头

我从一艘船疲倦的神情里

读出了颠沛流离，也读出了幸福和富足

◎锚地

从港口动身，出了水道

一艘船抻远了视线。我的想象在水中集结

如万朵白云

分别把碧海和晴空，都当作锚地

把梦暂时驻泊下来

陪大岛和小屿，理一理上了年岁的心绪

是闯海人的浅想

却被锚链拉长，抵达海底

那是鱼的故乡

我又念及那一日

被鸥群送行，追赶一场大海颁布的渔汛

船犁开波浪

在一张海图里，描摹出曲折的航迹

回头看。那一片锚地，浪花白了许多

我留在那里的影子，也白了许多

2020.0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