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岗村的一小块土地（组诗）

一小块

可以种瓜，种豆，种树，撒下向日葵的种子

可以挖一个小池塘，养鱼，栽荷花，捞起星星

可以去折柳，去取一段桃枝，驱鬼辟邪

或者是蘸一点清明雨

死了很多年的人，有时候从土里钻出来

有时候也有人排队进去，他们都无声

都无言，都无语，都有气无力

努力了这么多年，依旧还是没有离开的勇气

这一小块土地，埋着许多人，有的是亲人

有的是邻居，有的是夫妻，有的是父子

他们守着杜岗村，守着这片坟墓

把故乡两个字死死抱在怀里

早雾

我想告诉你，其实我并没有喝酒

没有偷走你的月光，你的星辰

你的名字。

我只是晃动草尖上的露水，只是把鸟鸣

从故乡移到别处，只是把甜甜的部分

用力留住

偶尔有一两只寒鸦，有三两只小狐狸

也有早行人推门，想要打声招呼

一切都来不及，阳光冲破薄雾

你也消失

很多很多的花很多很多的菜

都是母亲种的，都是父亲种的

都是哥哥，姐姐种的

都是春天种的，我只会和春风捣乱

和炊烟作伴，我只会在雨天

做个坏小孩，我只会在一小片地方作怪

我抓蜻蜓，我抓蝴蝶，我上树抓鸟

我下河追鱼，在星光零乱的晚上

我遇到一个人，他叫我名字

他说人有三种苦

上天，入地，在红尘乱世

落日

落吧。落在树梢上，落在放顶上

落在月亮上，落在墓碑上，落在炊烟上

落在蝴蝶的翅膀，落在蚂蚁的触角上

想落就落吧，透明的蝉翼接着

薄薄的暮色无法抵挡

这醉死人的目光，这迷死人的惆怅

如果不能引出狐狸，就放出豺狼

我要用我的肉身，留住你

要在黑暗中，把你揉入我滚烫的胸膛

毁灭吧，我用十万座大山下注

明天，你将又成为新的赌王

花生

大片的白月光，大片的花生地

他们一颗颗跳下去

上来的时候，要不就是拉着儿女

要不就是伴侣，拖家带口

也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很孤独

它们都穿一样的衣服，都住一样房子

他们都年轻，他们全部都不服输

偶尔也会偷来一些露水

也会弹奏神曲，有的也会摆姿势

也会在回村的路口

和熟人打招呼

它们一茬茬活过来，一茬茬死去

这一茬的春风中，我看到有两三个人

背着墓碑上的星星，寻找前世

一棵桃树正背着风声站着

静悄悄的，静悄悄的

不言也不语

2020.03.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