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的人影有石头的痕迹（组诗）

文/赵华奎

◎麦客

季节没有辜负人心

会同土地，按时交出一大片金黄的麦子

风过有痕，麦浪滚滚

接下来，是镰刀和扁担开始计划的事

故乡制定的抢收方案里

麦客们，是这个将临的雨期催赶来的

地里升起轻烟，薄霭

他们着粗衣，系布带，拿目光与麦芒对峙

麻雀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

在齐腰深的麦田间叽叽喳喳，飞来飞去

或者并排蹲在电线杆上，看他们

用目光里最锋利的部位，刈割一行行心事

一场大雨降于正午时分

他们坐在屋檐下，大口吞咽着挂面

用空碗接雨水

嘀嘀嗒嗒，像一些被风扬落的麦粒

◎戗刀人

日月安抚着土和水

寂静的村庄一天天老去

那时我常坐在树下，听他讲述前世和今生

往事中，走出一位戗刀人

绕村的溪流，不愿以第一人称表达自己

只提交一弯清水

默默滋养着万千草木，和淘米浣衣的人影

也激活了戗刀人别于腰囊的一块石头

他像一阵暖风，穿行在村头巷尾

悠长的吆喝声

将一把又一把生锈的镰刀和菜刀，唤醒

在阳光下重新亮明真身

只是时间行色匆匆

蛛网结了一层，又落了一层

暗自记载着村庄的年轮，以及他的踪迹

◎酿酒师

高梁和稻米，各自攒起几坛心事

植于屋间一隅，并请水替它们守住秘密

光景见长，酒麯痒

你发酵的手温，沉淀出一层薄薄的酒香

你总是乐于倾听酒水因子对话的声音

由清向浊，再由浊向清

或遣散一缕浓香

从坛口处爬出来，入了空杯，跃上桌面

挑逗人们发痒的舌尖

觥筹之间，许多欢声笑语，狂羁不绝

许多悲怀愁情，烟消云散

你并不知道自己屯积的年岁与情感

正被岁月逐次分拣，排列

一半是清水，一半是烈焰

2020.03.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