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乡下，呆久了

无聊的时光，开始

在黑暗里，荡起了秋千

把乡下的夜，悠悠愰愰拉长

于是，我不得不

把黑色长夜，掐作两截

——在前夜，重温一遍白天的日常生活

——到后夜，应付老鼠们的风云聚会

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

老鼠们，叽叽歪歪的叫嚷

也习惯了它们，夜里熙来攘往

肆无忌惮地啃食，偷粮

唯独，让人无法忍受的是

它们寻欢作乐时，那不堪入耳的“叫床”

于是，就开始怀念

从前，这里有猫统领的世界

——据说，乡下的猫

都逃离这里

去了城市，或在街头游走

或轮为城里人的宠物

——我也有了逃离这里的念想

去寻一处，没有鼠辈闹腾的地方

逃离了故乡——

城市的黑夜，如同白天明亮

那一片片风吹不灭的灯火

一直不知困倦地闪灼着

而蜗居这里的人

似乎，习惯了这如昼的夜

在他们每天繁杂的生活日程上

根本没有“入夜而眠”这一说

久而久之，我成了不适应

城市之夜的失眠症患者

如水土不服引起的感冒发热

用不适的身体，支撑着不眠的夜

任满街的灯火

把双眼，麻醉出幻觉

错把城市的灯火，看作

满天的星星，在故乡的天空闪烁

二

也许乡下的老鼠，尾随着

我们那支逃离故乡的队伍

前脚跟后脚，来到这个城市

只是，它们善于隐藏，或逃匿

尤其，对我所居的

那21楼的高度，望而却步——

我在21楼的黑夜里独处

有时，在百无聊赖的时光里

会忽发奇想

自导自演自习，一出

有关乡下夜晚，老鼠偷粮的游戏

让时针回转，场景再现

——拉上双层黑色的窗幕

再熄灭，室内所有的灯光

然后，在自己为自己布置的黑夜里

学着老鼠偷几粒带壳花生或玉米

故意弄出几声噼哩的声响

让过激的声音，挤出窗缝

把一座城市刺痛——

全城都有了回应，立刻熄灭了的灯

黑暗降临，覆盖了城市之夜的繁荣

黑夜，终于又回归了黑夜

世界，万籁俱静——

忽然，一声猫叫，划破夜空

接着，无数只猫

鬼魅般聚集在楼宇的夹缝中

它们列队，齐声长嚎——

此起彼伏，如同一阵阵号角连营

我知道，它们不是对老鼠叫板

而是猫们，刚从

人间的爱情场景剧中，痴情归来

意犹未尽，趁月黑天高

集体训练——

学习提升，叫春时发音的高度？

也许它们是，已耐不住

黑夜的黑？或是黑夜里的孤独？

还是倏忽，又想起

已失联多年的如意郎君？或红颜知己？

在，被黑夜笼罩的猫界里

到处，弥漫着诡异的神秘

而这些诡异，已容不得

他人过多的臆想，或思虑

也超出了，我

对原始脚本的认知与理解

同时，也让我有点困惑

——难道，是我

学老鼠嗑花生，偷玉米的响动

不慎触碰到了猫们，哪根脆弱的神经？

让原本，猫捉老鼠传统剧情

一下反转。意外平庸到

老鼠大行其道，不再惧猫……

之后，坊间消息传出

说，整座城还是被猫族统领

且有头领表态发声

——这世界岂容，鼠辈恣意纵横？

乡下的老鼠，仍在疯狂肆虐

偏远的世界，依然没有猫的踪影

而城市，即是猫的世界

也是老鼠的世界

它们在同一世界里，和平共处

在彼此的领地，时不时

相互客串一下

做一场，真猫捉真老鼠的假游戏

以供人们娱乐一笑

或浮光掠影的怀念

而人们，似乎早已忘记

戏中的主角，在戏外

一直是，一对的生死宿敌

曾水火不容，千古对立

只是，当下的人们

已分不清，它们各自的属性和本能

世界瞬息万变

昼与夜，是与非，好与劣，因与果

不会让人一目了然，明明白白

只有少数执着的动物专家

还给困惑的人们，不厌其烦地提个醒

称：猫有两面性

一是媚态，二是捉老鼠的雄性

——老鼠正横行

这世界，终将还会怀念，猫的雄性

         2019.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