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的祭奠
——清明 . 致我的父亲母亲
文/溪舞劲风
（一）
母亲的疼痛
换来了我啼哭的生命
不会叫爹和娘之前
一个个眼神映射出
我爹和我娘是开心的
（二）
看到那个乳名唤作狗儿的邻家男孩
每天牵着那条没鼻子的牛
羡慕不已
爹被娘劝动了心
终于给了我一条叫“老不慌”的水牛
于是，在逃不出爹娘的眼神中
儿子有用了
（三）
那是1972年
父母看到我顽皮
娘给我缝了一个小兜兜
兜兜上，只有那个黑布补丁是朵花
背着爹娘的无奈和希望
我开始从一学起
踏上了求学之路
（四）
爹，我知道
我姊妹太多
娘啊，儿知道数我最小
月光下，夜幕里
二老为儿女拼命争取的那两分工分里
年长的几个哥哥和姐姐
还张着嘴，伸着手
……
（五）
哥哥，你长大了么？
姐，你在宣传队还好吗？
我穿着你们给我留下的衣服
屁股上那个补丁
娘又给我缝上了一个！
（六）
爹，娘叫你吃中午饭了
说是日头在狗儿家的屋脊上看不到了
……
（七）
二哥，我真幸福
今天，我顽皮地扯着二嫂的红兜兜
看着你和二嫂给爹娘行礼
还记得，那晚你俩进洞房时给我的承诺么？
我要抱侄子，大人们教我说的！
（八）
“天上梭罗什么人栽？
地上黄河什么人开？
天上梭罗王母娘娘栽，
地上黄河众人开！”…
很早很早以前的一个夜晚
爹牵着我的小手去村外一个水利提灌站站岗
和爹坐在一块草皮滩上乘凉
爹一只手护摸着我的小脑袋
另一只手有节奏地敲击着自己的双腿
用你悠扬甜美的喉咙
抒发着你的快乐
还有你的艰辛
（九）
爹，我在你坟前给你点支烟吧
你出生就与奶奶相依为命
爷爷的音容你一眼都没能看到
你告诉爷爷：
你只念半年书
你用草木灰作墨
在自己的手掌上写字…
娶我娘时，身上那件新衣
还是我娘昼耕夜织帮你赶做的
……
（十）
娘，儿双膝跪在你的坟前
似乎又听到咱家那辆旧纺线车和织布机的声音
在我的耳畔，在阵阵飘近
夜半寒更里，一盏萤火虫似的油灯
伴你撑起了父亲的幸福和儿女们的渴望
织布机的踏板上，不知你那双小脚磨破了多少层老茧和血泡！
娘啊，你的脚还疼吗？
（十一）
娘啊
一个个十月怀胎，舍去了你的青春！
又一个兄弟姐妹的见面，损去了你多少容颜？
补满补丁的书包，补满了你和爹多少个希望？
大碗小碗里，又盛出了你和爹多少的喜悦和辛酸？
（十二）
爹，让儿给你再斟杯酒吧
感谢您恩赐给了我两次生命
那是我刚出生不久就染上玩疾
是你和娘连夜抱着我走进了医院
医生用无奈的眼神拒绝着你
“大伯，你带了多少钱来看病？”
“大夫，我没钱但我可以卖血！求您一定救救我的孩子”…
你和娘七天七夜寸步不离守护在我的身边
死神被你刚毅的性格折服了
上帝被你执着的慈父情感动了
你和娘终于把我从死神手中夺回来
让我重新做回了你的儿子
（十三）
爹，那年你穿着草鞋挑着行李
一口气走了几十里小路
把二哥送到了在县城的工作岗位
回到家里，你的脚磨破了泡
泡里流着血
而你却开心地笑了
（十四）
一九九八年八月八日
爹，儿女们在病榻前守候了您八天八夜
可爹啊，您还是狠心地撇下了我们独自离去
天，塌了
地，崩了
儿女们悲恫的哭泣，也只能化成深深的思念
县长来了，送来了“德高望重的老人请一路走好！”的挽联
出殡的路上
亲友们来了，阖簇长幼来了
十里乡路，哀泣隐隐……
爹啊，您就这样走了吗？
（十五）
娘，儿不孝啊
在您病重的最后三个月里
儿虽三次从外地赶回，可每次都是您赶为儿走啊！
“娃啊，你看娘不是好着的么！放心去做正事，娘死不了”
带着你和兄长们的嘱托，儿再次离开了你
2007年冬月初七日，“弟，快回吧！娘怕是不行了！”
接罢电话，儿泪如涌泉
当从千里之外赶回家时，看到的是娘您静静地躺在堂前
娘啊，儿轻轻地掀开盖在你脸上的帘布
抚摸着您的脸，痛心的泪水滴在您的脸上…
娘，您就这么离儿而去了么？
（十六）
娘，您可知道
您与儿的别离，无声无息
可它却成了儿耳边终生最大刺激的声响
是儿今生最大的遗憾
还有什么可与此相比，是刺入我咽喉的鱼骨
始终吐不出来，终生无法释怀
是谁，在暗处操作儿记忆里的切肤之痛
穿过了时光的隧道，笼罩了儿一生的夤夜
让儿一生的疼痛，一览无余
娘，儿最后的一滴泪
洒落在了您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个落寞的眼神里
（十七）
爹，娘
在儿的心里，您们一直都在啊
您们永远地活在了儿的生命里
爹，娘
您们看，那血色的夕阳
又映红了咱家门前那池塘的水面
映红了您们深遂的双眸和风霜的面庞
我执拗的情怀，把我们的灵魂相互引燃
所以，真正的别离
与我们相距太远
儿永远泊在了您们馈赠的这湾心灵的港口
徜洋在您们慈爱的目光注视中
让温暖的潮水
来淹没儿一生的守候
（十八）
爹，娘
倘若有来世，儿期待来世有幸
让我再做一回
您们永远的儿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