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在远处永远不能安息的青春

      高高大大的的杨树下

      夜一无所有

      一个年轻女子

      望着漆黑的前路

      说

      你会怀念这个地方的

      冬天毕竟短暂

                        ———题记

一

三里岗向南，一条奄奄一息的旧路

在腊月最结实的严寒里

畏手畏脚，枯草上的霜太厚了

到我的中年还没化掉

黎明，世界是我一个人的

我看见饮马庄、庄和、杨井几个村庄

还在梦中，萧瑟而又安静的样子

井岗的街道向南，向东，再向南

光秃秃的杨树，有人白天在树下烘火

温暖农闲时简单的时光

打工是很遥远的地方

人们习惯了坐在浓厚的贫穷里苦熬

黑粗布棉袄用绳子捆在腰里

天就黑了，冷冷清清的犬吠

晚归的人，从村西来，二级排灌站

红砖砌的水塔，早已废弃

农业文明垂而不死

然后是一座小庙，北屋

西屋，东屋。东屋的木格窗

钉了白塑料布，遮住了无所不在的寒风

这是我那天的目的地

几个人在等我，火盆里的火正旺

烟呛得我流出了泪

我蹲在地上，伸处双手

两手空空，一直到现在

所有的付出，不畏艰难

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坐在灯下

灯光柔和如妻子安静的目光

二

那天的雨，大过了我这一生的雨

路变成了河，我穿过两个村子的陌生

电闪雷鸣，多亏了我的年轻气盛

午夜的黑阻挡不了追赶未来的脚步

南关村一直在前面

我看不见前路的灯光

我找的人早已入睡

避雨的地方屋门紧闭

我就在别人的屋檐下等待

黎明。午夜的雨变成清晨的雨

村南的庄稼地伸展到了天边

白花花的雨，孤独和冷漠无边无际

玉米正齐腰深

我只记得那天的冷

时间过于漫长

我找的那个人早已去世

而我，已不再年轻

三

马胡洞，村北的一条无名河干涸多年

我经常去村东的一个院子

街门外一棵楝树，红色的小花

散发出春天的香气

有时还有布谷鸟的叫声

麦田那么辽阔，黛色的太行山

像一抹云彩，在天边

我曾经望了很久

再叹口气

院子东边是遮天蔽日的柿树

外边是一大片打麦场

平展得像那个年代空荡荡的梦想

夏天是麦秸垛，傍晚的蜻蜓

飞来飞去，丰富了村上孩子空虚的童年

秋天是玉米杆垛

在连天的细雨里逆来顺受

像南院那个外地的女子

忍受着生活的折磨

酒后，我在秸秆垛的后面

望着大路上的车辆驶向城市的方向

天真冷，衣服湿了，幸好麦苗碧绿

远方还在远方

许多事情还没成为回忆

许多人还年轻

四

再向北，就是塔岗水库了

只能向东北，薛湾村在苍峪山的南坡上

春天的阳光刚好照到

窄窄的小石桥穿过小溪，小溪的水清澈

野鱼在水草里游，我在小溪里捕河虾

一大碗。一棵核桃树的外面

油菜花的黄和香密不透风

我的沉醉被蜜蜂蝴蝶打破

再往前走，是两排杨树

新长的叶子，浅绿色，斑驳的阳光

印在二十多年后的一个晚上

寒风刚停歇之后，残雪盖在草坪上

我还记得那天的午饭

深绿色的菠菜蒜苗

在村南岸下的菜地里

鸡把蛋下在一棵老苹果树下

主人把它炒熟，金黄色

手擀面，劣质酒的味道

在傍晚鲜红的晚霞里

我转过身来

年轻已成既往

岁月无法逆转

只剩下一些可有可无的梦

随时醒来

冬天的夜晚，我感觉到了远在天涯的温情

那么多热带的花，我叫不出名字

椰子树的影子安静得出奇

一艘大船，像漂在远处的天上

我匆匆而来，如一粒轻尘

飘入光阴的深渊

惊不起一丝的涟漪

香水百合，红色，像那天的夕阳

在泳池里晃人的眼，我又想起来了

许多人的印象早已干瘪

散落在海滩上又一度的缝隙里

这个冬天薄情的夜晚

偶然泛起，百年是丛虚弱的浪花

躲不过礁石的宿命

 所有的寒意从回头那一刻开始

又该回去了。惨淡的夕阳里

杏树和石榴树习惯了冬天

竹子靠在南墙上

像一个人

无可奈何的疲倦

父亲送我出屋门

再出街门

大路边

一棵落光叶子的树

在陈旧的光阴里

多么孤单

与友书：以后毕竟是以后

而我就是这样。人都散了

只剩下路灯，照着我的影子

越来越淡

黎明到来了。冬天也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