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城市,就是乡村的堆聚
各地的人将各地的气味带进来,摞上去
楼越来越高,灯光萦绕里
各种方言彼此争吵
各种喻意推来搡去
清晨,它们汇聚成车轮喇叭交响曲
送灵车是短暂的休止符
十字路口,爆竹一挥,哀乐响起
车轮撒开,演奏继续
丧乐和喜乐,有着惊人的一致:
召集众人,观赏礼仪
然后大吃一顿,走人
走进婚房或炉膛,热一阵
让来的来,让去的去
来去不停,争吵不息
2
中午,邻居家没休息
咚咚咚,锤子硬,砖头也硬,只有我软
所以我先碎了
吱吱吱,钻头坚韧,钢筋也坚韧,只有我脆
所以我先断了
我关严门窗不行!
我盖严被子也不行!
我在头上敲木鱼,念南无南无……还不行!
于是,大吼一声——
于是,我成了装修的一部分
年迈的母亲睡得很好
她的听觉功能几乎全部报废
于是,她的声音总在庄稼地边儿
梆子一敲,她一会儿是胡琴,一会儿是小姐
这些年,她很少回去
不是迷路,找不着村子
就是找着村子,却怀疑不是她的村子
于是,她带着一堆乡音,长驻城市
而我不行,我得揣着一堆活蹦乱跳的号码,定期还乡
以免忘了自己是哪里人
城市在我大脑里插了一副天线
可我原想要避雷针的
咚咚,关好自家的门
吱吱,略过邻居的门
她家房子里,将驻进一位新人
我耳朵眼里,走失了一个故人
3
是谁向空中撒钉子?
看!那些星星都闪躲了
街舞的人,得有多强悍的耳朵?
才能经得起那些老歌的反复打磨
我不惊诧,崔健那厮
的喉下,怎能放下了一台裂缝的发动机
我惊诧的是:
我是怎样快步跑过了那些年岁——还这么肥!
左首的大嫂,颇与我对称
身材,炮弹般圆润
大花裙下,两条白鲢戏江水
高跟鞋质量真好!
沿街展开,灯光、音乐、跳舞的小仙女
小时候,小贩就这样当街推销玩具
我知道,那很有趣
我太肥了,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