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古旧的乡土路，老娘与石磨都没有了

　　　仅存的土坯房，还有小村原来的名字

　　　这足以窥视她原来的风貌

　　　每次路过我都尽情的推演

　　　谁家的老院，哪家的陈年旧事

　　　挑过水的老土井

　　　与老娘磨过米面的老磨道的位置

 

　　　悠然自得那个甜蜜劲

　　　淡淡的相思，莫名的惆怅

　　　五味杂陈

　　  不忍醒来难忘的感觉

　　　在童年和那童年的老院

　　　父亲母亲的身边一醉不醒……

 

　　　二

 

　　　老娘与石磨，那是一种沉重的记忆

　　　更是一种难忘的记忆

　　　那是只有我们这年过半百的一些人

　　　童年及青年时期才有的对母亲特殊记忆

　　　艰苦而快乐

　　　凄楚而咸涩

　　　难忘而美好

 

 

　　　想起磨坊就想起老娘

　　　个子不高，留着短发，扎着一块小花的围巾

　　　抱着磨杆推磨的情景

　　　如今回忆起来，几乎记忆中的每一天

　　　老娘都在磨坊磨米磨面中度过的

　　　那磨道就是母亲

　　　母亲就是磨道

　　　她的人生之道

 

　　　三

 

　　　多少年过去了

　　　小村已经进化成了全国闻名的旅游村

　　　村头上那座四面漏风漏雨的石磨坊

　　　依旧在记忆中挺立着

　　　如泣如诉，无法抹去，让我痛心疾首

　　　

      小时候的那个小村

　　　二十多户人家，多半姓孔

　　　记得只有一个磨坊，那台石磨是父亲带领族人

　　　在大山叉住了几个月才煅打成的

　　　一座全村人磨米磨面的加工厂

　　　一圈一圈，几乎是没白没夜的磨

　　　

　　　磨齿钝了，父亲就开始忙了

　　　生炉子，碾钻头，他用不了几天

　　　石磨就又能嚼东西了

 

　　　乡亲们磨的最多就是玉米糁，那是全村人的主粮

　　　大糁需要二遍，中糁三遍，碎糁四遍

　　　第一遍去皮，用簸箕泊出皮来，然后再磨

　　　第二遍，改用粗箩，把玉米面箩下来

　　　三遍之后，就可以分出等级了，大糁、碎糁、玉米面分别存放

 

　　　四

 

　　　占石磨是村里头等大事

　　　平时大家都遵守一个潜规则，相互提前预约

　　　秩序井然

　　　一到逢年过节就乱套了

　　　需要占石磨

 

　　　我曾帮助老娘占石磨

　　　那是小村最有意思的事了

　　　别人有用扫把占的

　　　也有用簸箕占的

　　　还有用箩筐占的

　　　我是用一把玉米把石磨的磨眼堵上

　　　别人一看就知道是我家要用磨坊了

　　　我这个小计谋，还赢得了全村人的夸奖

　　　从小看大，三岁看老，让这有出息的娃儿家先用吧

　　　

　　　老娘高小毕业

　　　算是村里唯一的一个知识分子

　　　从不愿意和人家争石磨

　　　张家上半夜用完了，她就下半夜用

　　　李家上半晌用完了，她就下半晌用

　　　宁可自己耐冷受罪也不去与人家争

　　　常常半夜起来磨米磨面

　　　小煤油灯往磨坊墙窝里一放

　　　开始磨起来，困得难以忍耐，磨到天亮

 

　　　家里后来养了头牛

　　　替代了老娘每日每夜推磨

　　　记得第一次帮老娘推磨

　　　晕得天昏地暗，差一点没把肠子吐了来

　　　

　　　最怕的是天冷磨米磨面了

　　　说是磨坊，其实没有顶，只是四面用土坯围成的墙而已

　　　寒风从脖颈一直灌到脚脖

　　　全身冻得打哆嗦，脚趾头钻心痛

　　　老娘手冻得血口直往外淌血，咬牙坚持

 

　　　那时我们还小，没有谁能陪伴老娘

　　　只有老娘一个人在磨道里磨米、磨面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从锅台到磨台，好象从没有离开过磨坊

　　　老娘曾疲惫的几次晕倒在磨坊

　　　当她爬起来，依然抱起磨杆推着沉重的石磨

　　　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着脚步，脸上闪动晶莹的汗水

　　　眼里却流露出对生活甜美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