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胎”记

一

我讨厌这种声音

一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声音

它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钻进我的皮肤

一直进入我的骨髓

从早到晚，十四台机器，如十四只奔跑的兽

在耳边咆哮，发疯

它是巨大的天雷

将我震的如此麻木，灵魂与我无关

身在异乡为异客

机器就是我的上帝

面包与牛奶，还有皱巴巴的钞票

把那些刺入身体的疼痛与伤口

一针针缝上

二

一个难以表达的信念，在这个时代的齿轮上

我们可以拥有很多，但我们却失去很多

城市的灯红酒绿，醉生梦死

就像一场随波逐流的大病

月光很浪漫，却迟迟的不肯进来

在轰鸣的厂房外徘徊

我已习惯我的耻辱

被一种怪异的眼光刺痛

我用我的诗歌承担着疼痛带来的忧伤

我内心是如此的懦弱

但我瘦弱的文字却能问寒问暖

从不把我当作一台机器

三

零晨一点三十分，用越狱的速度

开始十五分钟的用餐时间

那些转速的机器，比我的品味和营养高

饮用着进口的红油

我只需要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本该是睡眠的夜

而我的梦却在别人的梦里哭泣着

卑鄙的夜已将我忘记

这些机器从地球的另一端飘洋过海而来

它的暴力合法且神圣

我沉默着黑白不分的日子

可以在黑夜劳作，白天睡觉，梦里恋爱

时间是忠实的，青春很脆弱

每一台机器都在编织着我发麻的神经

我的身体忽冷忽热

灯光相互嘶咬着空气与身影

我已措手不及

◎我写下“打工”

我写下“打工”这两个字

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手中的笔停在半空，变得沉重

笔尖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知道，就算把所有的词语都写出来

也不能表达这两个字的沧桑

所以我不敢写，怕刺痛太多的神经

我写下“打工”

想到了许强，郑小琼和程鹏

想到了自己这些年打工的辛酸

想到了千千万万奔跑在异乡卑微的灵魂

他们在钢筋水泥里，在轰鸣的厂房，在流水线上

过着挥汗如雨和黑白不分的日子

微薄的收入只能弯曲着生活

那种隐藏在身体里的痛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熬一罐叫“乡愁”的中药，慢慢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