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亲的那些眼泪

 

1.清明辞

 

清明，墓碑前

母亲十四年来

第一次从坟墓中走出

泪流满面

 

母亲凄惨地说

儿呀，给妈多烧点钱吧

那些贪官污吏去了地下

也不思罪过

仍一门心思研究贪污绝技

母亲说，那个世界的日子更难过

 

我也哭了

母亲需要时，我不在身边

我跪下，拼命地烧纸钱

 

2016.04.02

 

2.出生在兰花初开

 

那年，正月二十日

母亲把我从兰花瓣中

吃力地捧出

 

第一缕清香

是我的第一声啼哭

从花苞里携着月光

铺在母亲的脸上

却是阳光的灿烂

 

我是一个男人

母亲却叫我兰

不为那娇滴滴的嫩色

母亲希望我的灵魂里

拥有一份清灵

 

于是，我努力去写诗

用母亲的兰香

 

2016.02.28

 

3.跪

 

那个错过列车的男子

长跪不起，在车站

以为，这样

可以安慰四年没有回家的

孝

 

我也长跪不起

却是在母亲的坟前

以为，这样

可以安慰一生无法完成的

孝

 

也许，那个男子的父母可以

感动

而，我的母亲能有机会

感动么

 

2016.02.11

 

4.今夜，我要开花

 

文/淮源小月

 

子夜，母亲从坟墓里走出

推了推睡熟的我，说

娃，别忘了娘常讲的老古言

一年之计在于春哟

看着母亲苍白的脸

露珠感动都哭了

我的心震颤了一下

身边的土壤开始松动

风携着一溪春雨

从我的头顶走过

我赶紧挺直腰杆

努力破土

今夜，我要开花

为了那句我永远无法释怀的

母爱

 

2016.02.04

 

5.那年，那画

 

那画，静静地在我的蜗居

在我的生命里站立

 

我笨拙的笔墨，我粗糙的印章

图上却是我伟大的母亲

 

我的母亲去世十三年了

那幅画让母亲又活了十三年

 

那幅画继续挂着

母亲就继续活着

 

还有什么比母亲更珍贵的

即使那年的那画不太像母亲

 

2016.02.04

 

6.十月一日燎寒衣

 

十月一日，江淮今晚

拉低夜幕

 

裹一把冥币

用哀思引路

 

雨跳跃地向前铺开

一条光亮的通途

 

路的另一端

母亲端坐在墓碑后

 

清明时节一过

她就掰着指头数

 

今天，正是儿子

要来燎寒衣的时候

 

母亲不会等着

礼物

 

她最想看看当年的宝贝疙瘩

如今过得是否幸福

 

2015.11.13

 

7.妈妈的纺车

 

蜜蜂准时起飞

嗡嗡的声音嫁接在蚕上

吐丝，像一根悠长的银发

结成妈妈青春的茧

 

一只手抡圆地摇呀摇

一只手大鹏展翅般牵引

 

那些年，粗布衣是妈妈的深夜

释放出的

贴心的暖

 

2015.04.12

 

8.母亲

 

用十三年的时间去忘却一个词

母亲，再给我十三年，也无法忘去。

即使，十三年里使用频率骤降

也不会生疏。妈妈，

某个时刻，还会脱口而出

 

我总会在痛苦或受挫的夜晚

看见，您在暗处的眼睛

坚定，刚毅，隐忍，慈祥

像十三年前，即使大病缠身的您

在孩子面前，您的眸被信念征服

 

母亲，您的离去

是我青春季的一个魔咒

从此小歌鸟的脸上蒙上孤独

月上西山，十三年，多少次

我在梦里万唤千呼

 

桃柳不知，在春的枝头

依旧红绽绿吐

又见清明

窗外的雨，丝丝缕缕。母亲

那是十三年，儿子未曾停下的倾诉

 

2015.03.30

 

9.乡音难改

 

刚刚蹒跚学步，牙牙学语

母亲就举起绣针

在我的身上刺字

从一个音节开始

一笔一画，母爱在完成一生最得意的作品

一个字，一个词，一句话

从此，淮源乡音便成了我的骨头

从此，我拿着自己的骨头说话

即使是在梦里，即使是在大洋彼岸

乡音难改，它成了我手中的剑

用它，我在我走过的路上画上

属于自己的痕迹

剑痕很长，以故乡为端点向远方延伸

 

2015.03.19

 

10.家乡的桃花开了吗

 

春天，我也温习了登高的习俗

遥望，朝着家乡的方向

山上山下，桃花已经扯出女人的身段

在枝头喂饱了一双双贪婪的眼

南国的风略带着海的荤腥

收买了我的嗅觉

我读不出家乡的芬芳

北方，北方的南国

一个在淮河源头圈养的桃花村庄

桃花开了么

桃花树下，我的父亲是否已经抡起了锄头

母亲的簸箩里是否盛满了修剪下来的花枝

家乡的桃花开了吧，在梦里

我却在南方的南国

 

2015.03.19

 

11.清明，请允许我用雨倾诉

 

该用一种哀思，走进清明

早早地，我把双眸浸在云层

春雨若懂，该在清明时节

从我的眼里流出

洗净铅华，漂白桃红

 

裹一把旧俗，请白的、黄的野花

为我铺路，朝着那方坟茔

 

十三年的距离远吗？妈妈

我的白发亲娘！十三年，儿子

业已走过青春，也已白发染双鬓

妈，请您打开窗口看一看

当年您手中的宝儿如今的面孔

 

2015.03.14

 

12.今夜无眠

 

猪肉与米酒在腊月里酿出年味

年关逼近，母亲在梦里喊着名字

回家成了儿子今夜无眠的理由

 

火车提速，两行铁轨磨得滚烫

车站，人流潮涌

风依旧凛冽，雪已无法阻隔脚步

 

售票口，雪中，风里

购票的队伍在逐渐拉长

归心装进行李，掂着、背着、拉着

 

一路手机铃声，一路问候

妈妈一直守在话机旁

等待成了母亲今夜无眠的理由

 

2015.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