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两处门，像两件老奶奶的

旧衫，写满风寒和老奶奶

无尽的咳喘

 

门框仿佛垂着的

爷爷和父亲的两只胳膊

瘦骨嶙峋得叫我担心

我走过时，它微微动了动

似乎想要拉住我，跟我

说些什么

 

老屋

 

不是安不安假牙的问题

或，是否需要输些血

 

一只蜘蛛，戴着老花镜

边织网，边讲述起

老奶奶逝前的清瘦模样

 

打开门，太阳背着药箱

来诊疗老屋的每一处旧伤

 

我们儿时的笑声

从一个个砖缝里飞出回声

 

木头的耳朵

 

看清楚了，一截枯木长出的

小耳朵，我们昨晚谈的旧事

它听得一清二楚

 

一截木头、多节木头供养的

小鲜肉。拥挤着打打闹闹的

庞大儿童军团

 

木头的听力一定超好。我想

 

大哥是农民工

 

白天，他用汗流

在自己的脊背上筑起一条路

让妻儿，从这条路走向幸福

 

夜晚，他把梦语

讲给银河，让自己从这条河

回到妻儿身边

 

在家乡的小河边躺一会儿

 

一对爱捉迷藏的草虫

爬上我的额头，寻找良久

似乎很失望，遂钻入我的

发丛，又感觉不像丛林

便移步我的耳朵。于是

它们找到了理想的处所

轻言细语，似乎还说起些

懵懂含羞的情话

我能感觉到，它们在那里

聊的愉快，玩得很快乐

很痒，但我坚持了下来

我不想去掏耳朵，也不能

我始终不愿意打扰它们

 

一幅在故乡展出的画

 

太阳是一枚图钉

把云做的油彩画

钉在故乡的天空展出

夏风吹开了画的一角

一只鸟以故乡的诚恳

在树顶降落，摁上去

 

暮色自南瓜花的哈欠

蔓延开来，太阳冷静成

一轮弯月。鸟儿回家了

星斗是会眨眼睛的磁钉

 

画里的银河闪着波光

几声虫鸣，伴着月光

在我瘦弱的梦境

静静纺着祖母的歌谣

 

月光下，有小提琴声在流淌

 

月亮站起身，给露一个深吻

夜，渐渐生成一个银光主页

 

远方那个明亮的微笑

一路跋涉，从我的窗口蔓进来

 

月光下，有小提琴声在流淌

悠扬：月亮之上的心灵朗读者

 

婆娑的疏影里，一只纤细的手

握住我望穿的眼神

 

月亮已然升得又高又远了

但高不过本真，也远不过初心

 

一饮而就

 

马扎、石板，不需要掌灯

老宅院您坐，咱谈点往事

 

老槐树的枝丫把天捅透了

于是，今夜星光点点

星星太过拥挤，被挤掉的

几只，落入酒杯打听过往

我一饮而就，竟饮出槐花的

味道

 

嗓子眼儿里突然滑出

父亲与街坊大伯的猜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