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门诗选（5首）

◎ 陈雨门

秋　晚

我爱这蝙蝠飞
这耳语似的诗思
我的心跟着落叶流
声音沙沙地
飞乱黄昏
剪破云
吹远记忆
忘掉秋天应该叹息的叹息

选自《闻一多全集•现代诗抄》五〇二页

春　夜

不管是渺茫的青野吧，
而今已拾不起昨天：
残馀的热望了，
当白云在树梢头驰过。

春深得可怜，
幸有多年古刹的天风，
月亮筛起的轻雾。

夜半，
求谁的眷恋呢？
落在院中的影子，
伴个轻淡的攸长。

该是美丽的花朵吧，
谁知又是惯向于春天的膜拜，
于是我孤独地归来了，
任何人都不知道。

影子，又洒脱地落在陋室的墙上，
一直静到消逝了夜。

选自《诗林》双月刊，一九三六年八月一卷第二期

失业者

像一条疲倦的长蛇，
在太阳炙热的石板上爬。
这时不信你还有从前的想象，
一只想象里嵌着一个光亮。
这光亮灭得奇怪，
那么的骗人又那么的快！
但，这也是一朵期待的花，
也是父母流汗流血换来的代价！
自己的田土换了主人，
完粮纳租却省了不少的纷纭。
可怜他们没福享受儿子的荣耀，
长别时只发一声失望的苦笑。
这该想起不是教育苦害了我，
教育的树从来没有结过恶果，
如今，千想万想也想不起它的真谛，
它给我的竟是一团可怕的疑虑。
到处尽是冰人的冷，
每个人脸上都涂一层狞狰。
生活鞭策着使你发狂，
那里都没有你应走的方向。
既没有鹦鹉的花言巧语，
更没有亲朋瓜葛了你，
又不会在风头下打滚，
忍着心肠出卖你的灵魂。
是的，你也曾发过不少次的狠，
决计要脱离这城市回归到乡村。
乡村里消磨过你金黄的童年，
有静的风，诗意的云，天色的蔚蓝，
春天可以听叱牛的声响，
暑热的槐荫里有一片说古证今的嘈嚷，
到秋蝉曳声声长鸣，枫叶染上红，
不久，小纸窗上便会搞起阵阵的冬风，
可是，这竟成幻想中的暧昧，
如今的乡村是满含一片碾碎的疲惫，
你还没见他们在灾烬里扎挣，
四处的分散作远方觅食的哀鸿！
不然，若故乡里即能够容你安身，
试想你可能在暑热的阳光下耕耘！
手这样嫩，身体不禁风的弱，
还有，会使你厌恶那只只泥污的脚？
向何处去？那是你应走的行程，
一阵战栗有一条逼迫的鞭影，
你无须埋怨苍天和埋怨你自己，
静候着吧，终有一朝天风起！
那时，是万千条的长蛇，
会在炙热的石板上开了花。

选自《山雨》第一卷第四期

过　渡

象只雁衔着歌声的尾，
横过长空拖两翼冰霜，
落到黄河的沙上休息，
眼前一片滚滚无尽的波浪。

也许不久秋风会扬起沙尘，
从东北吹来边塞特有的寒意，
那时寂寞不再凝冻住人心，
燎原野火会照亮人和你自己!

选自三七年《文学》八卷六号995页补白

归　途

那是春天呢？
他象踏着落叶归来了。
远方的一颗心，
将坠入于秋天的深。
穿过细雨的烟雾，
蒙蒙地带着湿的露。
骄傲的花蕊未开，
残了，还懂事地的回避着，
在挨近家乡的路旁，
什至不敢露那随伴他的行囊。

选自《诗林》编译特辑，1936年10月一卷三期

　　陈雨门（1910—1994），笔名晚晴、陈菲、小萍等。原名陈化鲤，名禹门，号无梦楼。河南睢县人。民盟成员。1929年毕业于河南美术专修科。历任《青春诗刊》主编，中南文联委员，开封市文联常委及编辑创作部长，中国作家协会河南分会理事，河南省文史研究馆特约馆员。1928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诗《除夕》、《春荒》，诗集《瓣瓣落花》、《初耕》、《喜讯》、《烟囱》、《三门峡短歌》(与青勃合集)等。系河南早期新诗运动的垦播者和开拓者之一，也是30年代中原诗坛上十分活跃的重要诗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