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诗人》:您在《入武大》一诗中曾言:“勿负平生志,愿做一书郎。”看上去您目前的工作与诗歌的联系并不紧密,并且事务繁忙,鲜有充裕时间读书作诗,然而现实的忙碌和奔波非但没有磨损您对细微事物的感受力,反而被您凝练成为8本诗集,一千多首诗歌。可以说,您很好达成了诗人和社会人这两重身份的契合与互融,能和我们分享一下您的经验吗?
高治军:有朋友认为我工作忙还写了那么多诗,是否占用了工作时间。坦率地说,这么讲的朋友其实并不真正了解我,我几乎没有在工作时间写过一首诗。写诗是个非常奇妙的过程,我欣赏这两句话:“诗有别才非关书也,诗有别趣非关理也”。李白作诗不需七步。我相信很多有名气的诗人的诗作几乎都是在特殊的情况下写出来的,与常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我对诗歌的热爱由来已久,但是在诗词创作上进入一个爆发期,是我主持河南教育报刊社工作之后。河南教育报刊社是一个文化单位,不少同志都是大文人,在他们的帮助下,唤醒了我对诗词挚爱的梦,激发了我的潜力,我这几年,几乎每一年出版一本诗集,8本诗集都是在河南教育报刊社工作之余创作而后出版的。
我有用手机作诗的习惯。眼前的景象,耳边的声音,脑海中的记忆,只要能激起心灵的涟漪,都会马上掏出手机,拿起输写笔记录下来,稍作修改,便可成诗。我是忙中偷闲,见缝插针,旅途困顿的夹缝中,茶余饭后的间隙时,卧铺车厢,宾馆客房间,候机厅里,乘车途中,会议间隙,都可以成为我创作的佳地和良机。甚至当有些人在牌桌上、饭局中潇洒时,我则把时间交给了青灯黄卷,交给了诗书格子,以读诗、写诗、研诗为乐。对诗词歌赋的赏读和创作、对楹联和艺术广告的写作与研究,几乎成了自己工作之外的一种习惯性的爱好和人文事业的追求。
我虽多年供职于政界,但一直有着“勿负平生志,愿做一书郎”的情怀,追求着“万水千山都走遍,奇景异地有诗篇”的人文情愫和雅趣。在诗里,我的生命呈现出高度自由自在自然自足的状态。人的生命是虚无的,总需要有所依托,有所凭借,才能绽放色彩。人有很多赋于生命价值的方式,我选择了写诗,这意味着选择了一种切合自身的价值取向,一种自适的精神格调。写诗,是对美的发现、维护和珍藏,可正心养气;写诗是磨砺,对审美锐度的磨砺,对感觉锐度的磨砺,对思想锐度的磨砺。写诗也是抗拒,对虚无的抗拒,对现实侵蚀的抗拒,对生命异化的抗拒,它使我的生活和生命具有了别样的色彩。可以这么说,诗已经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生活的一部分。用诗歌构筑起自己的精神别墅,繁忙的工作之余,常常游离了纷乱的现实生活,“咏而归”——归入柳暗花明的诗的家园,我的诗歌记载着自己且吟且行的岁月,刻录着我生命的行踪。
《河南诗人》:读过一份资料,知道您上中学时就是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对此也有诗为证:“少年对诗已喜欢,曾有诗文传校园。手怕释卷古今览,魂牵心系伴流年。……”这首诗好像作于1980年,您当时20岁,在兰州大学求学。当时正是朦胧诗风生水起之时,是这股朦胧风未能吹及您身处的兰州大学,还是您当时已坚定自己写作“新古体诗”的方向?
高治军:从小我对诗歌便有着朝圣般的痴迷。1977年上高中的时候,常在黑板报上发表自己的诗作,那时候,同学们都爱读诗,凡是写诗的,都受同学们追捧。后来到兰州大学学习,读的是经济学,枯燥无味,诗词也仅仅偶作。那时候写诗,完全是因为喜爱,阅读偏好于各类传统诗学、对联等,也坚持着从中华古典诗词中汲取创作营养。朦胧诗在当时影响也很大,不少人喜爱。我也读过。但总觉得它不是诗的全部,诗本身就是个世界,各种诗体都有很多人喜爱。蛇化为龙,不变其文。正是青年时代培养的兴趣,才使得我在诗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旧体诗和新诗中寻找到了一条新路子,并且坚定地走着,以致于获得今日在新古体诗创作上的收获。
《河南诗人》:关于“新古体诗”,据考由台湾的范光陵教授所创,1988年常德诗人郁道伟先生在《新古体诗的创立》一文中这样定义:“新古体诗是介于传统诗与新诗之间的一种新诗体”,后文化部代部长贺敬之先生也提出了新古体诗的概念,并在《贺敬之诗书集序言》里曾作说明:“用五言或七言的近于古体歌行的体式,而不是近体的律句或绝句。这样,自然无须严格遵守近体诗关于字、句、韵、对仗,特别是平仄声律的某些规定。” 外符其行,内却不受其限制,这大概就是“新古体诗”之“新”处,不过也是它一直备受争议之处。传统诗词有着悠久的传承,优秀诗作可谓汗牛充栋,就在目前坚持格律诗创作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新古体诗”的上述学理并不能被所有人认可。譬如有人就说,你要写旧体诗词,就严格按照它的要求来写,要么你就去写新诗。从最初习诗到现在,您写作“新古体诗”已有三十多年,可谓其忠实的践行者,也有人誉您为“新古体诗的擎旗手”,从最初的“无意识写作”到现在的“有意识创作”,您如何看待和回应上述争议和质疑?您认为“新古体诗”能否作为一种新的诗歌文体独立存在于现今诗坛,并呈现良好的发展趋势?
高治军:我一直赞同包容和谐的大诗歌观。同中国当代文化所处的多元化背景一样,中国诗歌创作也处于世界多元化的背景之下,应该体现和谐宽松、团结共进、海纳百川的包容性与建设和谐社会的时代精神。
所有的文学样式都难以像诗这样,以鲜活的意象符号灵敏地表现时代的特征和个性风采,也涵容着广阔的历史风云、深邃的哲理意蕴和丰富的文化内涵。在所有文学体裁里面,诗歌流派和风格是最多的,对诗歌的分歧也是最大的。一首好诗,也许你认为好,他认为一般;你喜欢,他不喜欢;你承认,他不承认。其实这很正常。诗人应该能够包容不同的观点,保持诗歌的丰富多样性。既欢迎浪漫主义风格,也欢迎现实主义风格;既欢迎先锋前卫的写法,也欢迎吸收古典的写法;既欢迎借鉴西方手法,也欢迎继承优秀传统。诗歌要繁荣,必须要有宽松的文化环境,自由的创作氛围,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
中国近代以来的社会实践受两大因素的影响,一是西方的影响,非常巨大;二是中国传统的影响。在诗歌发展历程中,这些因素依然存在。
中国新诗从 1919 年五四新文化运动算起将近有一百年历史了。不管是现实主义诗歌,还是象征主义、唯美主义、现代主义诗歌,几十年来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与外部联系的增多,作为受西方影响的新诗,其影响也会越来越大。
同时,中国诗歌的发展一直在吸收着传统古典的精华。中国是古老的诗歌大国,春秋时期就有采诗的传统,汉代设有“乐府”,历经唐诗宋词元曲,古典诗歌发展经过一个个高峰,形成古体诗、近体诗、词、曲等多种诗歌样式。即使是近代一些重要诗人的创作虽有浓厚的西洋化色彩,但其深层仍然渗透着传统诗歌的养分,流传着传统诗歌的血脉。
我主张西诗和古体诗都有发展。西诗很新颖,但它毕竟不是自己祖国的。古典诗词很美丽,但它毕竟不是现时代的。我更主张引传统为现代的“新古体诗”创作,保留传统形式,注入现代内容。在新诗和古典诗词之外开创第三条路,在现代和传统之间寻找最大公约数,探索真正属于我们民族自身的优秀诗歌艺术。
新古体诗之所以异于古体诗,就是在于思想内容、艺术手法与时代特征的改变,即包含着新内容、新精神、新形式、新技巧、新语言的现代精神。要运用现代的思想、现代的意识、现代的情感、现代的语言,为内容服务,为思想服务,跳出“规矩”,自由表达,不尚藻饰,不事雕琢,用朴素自然的语言和疏淡的笔法,提炼日常生活口语入诗,体现出浓厚的生活气息和时代精神。
新古体诗兼顾两种优势,适合时代发展需要,降低了诗的门槛,让人人爱诗、人人写诗变为可能,必然有大的发展。
《河南诗人》:很好。包容和谐的大诗歌观一直是《河南诗人》倡导和坚守的办刊方针之一。这里我们或许有必要先回顾一下格律诗的出现和发展。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以四言为主,一般讲究押韵,但尚没有固定的格式要求,比较自由灵活。南北朝是我们诗歌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的转折时期,谢眺、沈约等所创的“永明体”标志着我国诗歌从比较自由的“古体”走向格律严整的“近体”的一个重要阶段。其中沈约把四声理论用之于诗,使诗始有格律。这些对唐初律诗和绝句的定型,产生了决定性的影响。通常认为,律诗的形成,为诗歌提供了最完美的表达方式。押韵的和谐,平仄的抑扬,对仗的工巧,被视为律诗的三大基本要素。换句话说,“近体诗”中关于字、句、韵、对仗,平仄声律等等规定,可以被理解为诗歌发展过程中对诗歌技艺、技巧等方面的归纳和总结,它本应成为写诗的人的一个梯子,助其达到更高的造诣。不过,在《沐春踏歌行》一书的自序诗中,您却用“两载急就两百篇,篇篇都乃发心端。奇山妙水记景之,夜半钟声录梦言。形式韵律追前贤,镣铐去掉舞觉翩。诗词本系浮生事,仰天大笑桃花源。”这几句来表述您的诗学主张。在这首诗中,您将近体诗的形式韵律喻为“镣铐”,而您在别处也说过,诗的格律“在运用上不太与我快速运转的大脑合拍,格律在形式上往往滞后于我的诗情”。
高治军:语言学理论告诉我们,语言是发展的。汉语的历史现状也告诉我们,汉语从古至今是不断变化的,包括声韵方面的规则,如平仄、押韵等,从古至今是随不同时期语音(声、韵、调等)的变化而变化的。传统诗词以文言为基础,所用古代汉语词汇,与现代生活有很大距离,如果依然借用古人古事和陈旧的语言词汇来表现新事物,往往不恰切;如果依然用生僻典故来炫耀渊博,故作高深,那就更加不合时宜。因此,为适应表达新题材、新思想、新感情的需要,诗词的语言一定要吐故纳新,减少旧词语,消灭死词语,大量引进新词语、活口语和必要的外来词语。尤其社会变迁到今天,出现了许多新的事物,出现了大量新的语言、词汇,运用合适,便使得在富于古典绵长的意象里,凭添了紧贴生活、暗示现代时尚的活力空间。
优秀传统也要发展。对于格律,如果仍然死守脱胎于隋唐音韵的平水韵,死守定型于一千多年前的平仄规则,而不敢越雷池一步,就有些不合时宜了。恐怕能真正按古音古韵谋篇者并不多,即使所作之诗完全符合传统的诗韵要求,而能按古音成诵的读者,则更寥寥无几。
我是一个崇尚自由的人。所以我写的诗,都是不受格律限制的。我曾了解过诗的格律,觉得在运用上不太与我快速运转的大脑合拍,格律在形式上往往滞后于我的诗情。其实,诗最主要的是意境,诗要有诗味,格律是次要的。诗词格律,自从南朝沈约提出“四声说”之后,至到唐代初期,才二元化“平仄”之说。如此算来,诗词格律至今不过1000多年的历史。但中华诗词从《诗经》的源头算起,距今已经有2500多年的历史了。我们不能为了强调格律,就认为格律诗词是正统。诗不合格律就算不合格,这显然是偏颇了。我们无法否定春秋至唐初的诗歌历史,也无法否定在这段历史中先辈们给我们留下的灿烂诗篇。譬如陶渊明的《饮酒》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又如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些诗都是不合格律的,难道不是好诗么?能够这么千古流传的诗词,会不是好诗吗?我现在写新古体诗,实际上是一种回归,就像回归到《诗经》,《诗经》最本真、最本然的东西,恰恰是中华诗词的精神。回归古典,回归诗意,首先就是回到这个起点。黄遵宪说过:“我手写我口,古岂能拘牵。即今流俗语,我如登简编。五千年后人,惊为古烂斑。”
2009年6月,我有幸参加河南诗人与我国诗歌大师贺敬之先生座谈会,贺老说,近体诗以前,中国有很多歌行体,虽没有格律和平仄的限制,却留下很多优秀作品,值得我们学习继承。并告诉我们,自1983年以来他就很少写诗了(这里应指新诗,编者注),但是仍在坚持创作着新古体诗,这也是一种探索。
《河南诗人》:无疑,对传统古体诗词某些方面要求的打破,意味着降低了诗词创作的门槛。除了您认为的随时随地、更好更充沛地表达自己即刻的感受,您是否也认为如此可以令诗歌更趋于大众化?可有种观点是,诗歌不是人尽可写的,诗歌的写作是有难度的。技巧不是好诗的首要因素,然而好诗一定是讲求技巧的。
高治军:我也同意这个观点。写诗不是一件容易事,它是高级艺术形式,在概括现实生活、抒发思想情感方面,比其它形式都难得多。古人推敲一字,废寝忘食,吟成一句,踌躇旬月,可见写诗不易。
我认为诗意、诗格永远是第一位的。诗很大程度上乃造意、命格而已。诗力求着意,无意则无魂。诗歌呼唤精品,精品诗必须具有超乎寻常的意境。欲出精品,必须具备坚实的诗功,必须具备良好的文学修养,必须有新的发现,新的感悟,新的开掘,新的角度,要善于在平淡无奇中寻火花,在司空见惯中掘灵气。有了上佳的诗意、高尚的格调,看似寻常的诗也是好诗。一定意义上,起承转合,合最重要。正如大诗人白居易所说:根情、苗言、华声、实义。意义是诗结的果实。诗有了上佳的意义,寻常之语,也可成为好诗。反之,没有意义,虽则完全合律,亦非好诗。
多年的创作使我对诗有了自己的体会。我认同诗有六谜:一是假大空。没有真性情,不是好诗。二是神气弱。诗应以神为主,以气辅之。三是过迟缓。诗不简约,迟缓则诗慢。四是晦诡疑。让人看不懂,非好诗。五是俗烂熟。诗似看山不喜平,不出奇不新颖,引不起兴趣。六是意错低。有的诗意用错,诗意低下,写不出好诗。
我认为诗有六忌:一忌无意境,二忌无比兴,三忌无诗味,四忌无格调,五忌不集中,六忌不雅致。诗本雅道。
我赞赏诗有六应:一应真情感;二应家国事,诗应反映国家大事;三应真善美;四应天籁音;五应敢创新;六应体合度,主要讲,诗应押韵,不韵非诗,其实无论东方西方、古诗新诗,皆不应有所例外。陆时雍在《诗境总论》中云:“有韵则生,无韵则死;有韵则雅,无韵则俗;有韵则响,无韵则沈;有韵则远,无韵则局”,诗境得以生、雅、响、远者,韵使其然也。是故,韵对于诗来说显得尤为重要。
我认为写诗要有感情,没有感情不可能写出好诗。诗是热爱生活的人,以赤子之心唱出的独到意境。古之因雪而念高士,因花而思美人,皆情之所致。真情实感才能出华章。诗只有首先感动自己,然后才能感动别人。状难写之物如在目前,抒人间真情源自心底;作者动于心,读者感其意,才是好诗。
《河南诗人》:您的诗集曾走进农家书屋,一次印行了3万册,令同道艳羡不已。这当然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您的诗好,易于被大众所接受。而之前您也曾提到,“好诗没有固定的标准,大众喜欢才是鉴定好诗的标准。”可诗歌有它特定的受众群体,我们知道有很多好诗,大众却并不一定能读懂,能接受。我们又不能说它不是好诗。这里面是否隐蔽着一个受众群体的文化倾向或者是文化需求关系?
高治军:是的,我一直坚持这样的观点:“好诗没有固定的标准,大众喜欢才是鉴定好诗的标准。”王国维说:“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写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辞脱口而出,无矫揉妆束之态。以其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也。”我的诗一般用较平白、朴实的语言来创造丰富多彩的意境,引人如入画图中一般。实际上与王国维说得大意差不多。2006年4月,我去河南辉县八里沟考察,写了一首《八里沟》:“……红花色欲燃,绿树影似惊。沟深复幽静,时有飞鸟鸣。……”这幅图画,有色,“红”“绿”交替;有声,时“静”时“鸣”;有情,红花欲“燃”,绿树似“惊”。十分富有动感,引人入胜。2007年3月,我去江苏扬州,李白有“烟花三月下扬州”之句,时正值三月,我也不禁自已,写了一首《三月扬州船上行》:“一江春波绿,两岸桃花红。惠风拂而吹,柳技婀娜轻。小桥复虹桥,短亭边长亭,时时吴歌声,伴我江上行。”平白如画,也颇有意趣。2008年5月,我与几个亲朋好友到河南泌阳铜山湖体会农家乐,我即兴写一首《摘李》:“夕阳西下时,布谷声声里。亲朋三五个,伸手摘李子。”这首诗便是达到王国维说的“其辞脱口而出”的境界吧,道眼前景,说眼前事,自然而无任何造作。虽语拙朴,但意境超然,实为心性所至。
当下,新诗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西诗并非真正之中国。古典诗词很美丽,它毕竟不是现代的。我曾说,写诗是给多数人看的,不是给少数人看的;是给当代人看的,不是给过去人看的。写诗要有时代特点,要反映现代生活,新古体诗的责任,就是担负起这个使命。也有不少人对新古体诗存有怀疑、或是偏见,我们应该用宽容的态度来对待。一朵鲜花不是春,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是文化传承之根本。
《河南诗人》:上述问题我们可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谈。近年来,您先后出版了《我手写我心》、《大河飞歌》、《微雨燕子飞》、《诗颂中原》、《清风明月吟》等八部诗词集,逾千首诗。您常提到杜牧的“千首诗轻万户侯”,想必它与您的诗歌价值理念一定有着某种精神契合。您目前的状态几乎日有诗篇,年有诗集,这种旺盛而饱满的创作激情不得不令人惊叹。您的诗作大都一气呵成,很少有字斟句酌地去一遍遍推敲、打磨。比如2011年4月份的欧洲之行,仅半月时间您就创作出了近百首诗:“半月行程二万里,九国关山五十州。蔚蓝海色燃激情,老夫作诗一百首。”这种燃烧的激情当是诗人情怀的抒写。这里有个问题,遣词造句,精工雕琢是一种写法,激情澎湃,一泻千里是一种写法;再有,如唐代大家贾岛的“两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也是一种境界;特别是最近,人们正津津乐道于本届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年逾八旬的瑞典诗人托马斯·特兰斯特勒默至今只发表过163首作品,这种精磨细刻也实在令人惊叹。看来诗人诗作的数量和质量并非一定有必然关系。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写100首就得奖,谁还写1000首呢?
高治军:诗歌的存在就是为了保存世界的差异性和丰富性,这种存在关乎理想、意义、人心秘密和精神的出路,离开这些个别而丰富的感受,人类灵魂世界将变得粗糙。诗歌激发了每个人对自己生活存着的梦想和希望,有多少诗人就有多少种诗歌,有多少种诗歌就有多少种生活的可能性。每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每个人的才智不同,成长道路不同,世界观、价值观、方法论不同,眼光不同,爱好不同,就会有不同的诗歌。纵使平淡无奇的人物事件,也会因为诗人的个性、视角、情绪、立场的不同而呈现斑斓多姿的形态,正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所以,不同的人,他的诗歌创作的路子是不同的。“捷思”是我诗歌上的一个特点吧,就是唾手可得,倚马可待,一天能写七八首诗,甚至十来首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觉得这跟诗人的阅历、学养、文化底蕴是分不开的。英国诗人菲利普·拉金认为,诗歌是诗人对其独特经验所做的一种情感保存。拉金还说:“我写诗既为我自己,也为别人保存我所见,所思,所感的事物。”我的诗歌,正是从个人出发,从日常出发,从生活事实与个人经验入手,在保存个人生活的同时,发出自己独特的声音,从而记录和折射我们时代的脚步,恰似“诗歌日记”,其价值绝不仅仅是体现在诗人的勤奋上,更体现在书写的自由与情感的真诚上。这些诗歌,是人生的记录,不仅记录踪迹,更是记录了思想;不仅是个人经验和感情的记录,同时也是对时代轨迹的记录。
《河南诗人》:古人有诗云:“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想必您也在很多书中获得此般快乐,希望您能谈出来与我们共同分享。
高治军:诗虽然非关书也,但是,不读书却难以穷尽诗中的奥妙。现实生活中没有哪个诗人不是爱读书的人。“雨夜闭门读奇书”是人生的一大幸事。我也钟情于此。星期天、节假日躺在床上读诗书是我的最大爱好和享受。只要有空闲时间,我都在读书,常达废寝忘食之境,对外在的一切充耳不闻。我的阅读偏好于各类现代与传统诗学、文学大家之作等等,新诗、古诗都喜欢。对于阅读到的感兴趣之处,还会精心批注、用心摘抄。
我认为投入和产出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只有大量读书,才能有相应的产出。很多朋友都曾对我说:“你的成果是你辛勤学习的报偿”。畅游在诗的书海,我感到幸运而美好。
《河南诗人》:作为河南的重要诗人之一,我们热切地希望您的诗歌之树常青。《河南诗人》是大家的,也是您的,河南诗歌是个大事业,需要心胸放达的人参与其中,我们期望能始终得到您的关注与支持,共同为河南诗歌做出更多的有意义的事情。谢谢您百忙中与我们对话。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