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荪(河南省文学院名誉院长):
诗歌是民族的眼睛,也是民族的良心。马新朝因诗集《幻河》获得鲁迅文学奖,我们河南整个诗歌界,文学界都感到光荣。最近诗人又有新作,他的诗集《低处的光》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很漂亮!出版后在诗歌界、文学界的反响和震动很大。
为这次座谈会发来贺信、贺电的有中国诗歌学会、人民文学杂志社、诗刊社、中国作家杂志社、诗探索杂志社、湖北省诗歌学会、广东省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甘肃省文学院、新疆《绿风》诗刊社、山西《大众诗歌》杂志社等多家单位。一个作品讨论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足见马新朝诗歌的影响力。
低处的光,高处的诗
本刊主持:《低处的光》是马新朝先生近期诗歌创作的一个汇总和结集,是继长诗《幻河》之后的又一部力作。关于马新朝及其诗歌,首先我们来听听嘉宾们的看法。
李庚香(河南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诗歌学 会顾问):
对马新朝的新作,我谈四点感受:
一、情感真切。诗歌是人性的根本,是情感的寄托。马新朝是土生土长的河南人,他的诗歌作品真诚、质朴、亲切、感人,充满着对中原大地这片热土的深情回眸、无限眷念。和《幻河》相比,《低处的光》回到了真实的存在,落在了地上平民,关注着处于底层的人民群众,书写着他们的日常生活以及生存命运,字字带情,句句意浓,抒发了他对于故土和乡村的热恋、敬意与同情。
二、诗艺精湛。诗歌是语言的艺术。马新朝的诗歌题材丰富,大到高山大河,小到沙土尘埃,都曾在他的笔下驻足停留。继《青春印象》、《黄河抒情诗》、《幻河》等多部诗集之后,新作《低处的光》内涵丰富而不拥挤,语言凝炼而又有力,透视出作者深沉情感、质朴文字和灵动的思维,可以说是我省诗歌创作上一个新的重要成果。
三、忧思深广。诗歌是生活的真实体验。从《诗经》、《离骚》到唐诗宋词,中国是一个诗的国度。新朝的诗出自传统而又不断创新。丰富的生活经历积累了马新朝穿透表象的哲学感悟,使他成了眼界开阔、思想深邃、思维敏锐的富有时代感的诗人。《低处的光》诗集中不少作品是对农村生活的观照和忧思,带有对生活深层的感悟与思考,带有哲学的凝重和精神的指向,体现了马新朝的精神追求,闪耀着深刻的诗歌哲理和丰富的时代思想。
四、追求执著。近年来,新朝同志不惧清苦,远离浮躁,默默追求着自己的梦想,诗歌作品成就斐然。在我眼里他是一个性情中人,认真,本真,率真,在他身上我看到了最近卢展工书记(河南省委书记、省人大主任—编者注)提出的“三平”精神。在获得鲁迅文学奖之后,马新朝诗歌创作步伐并未停歇,他耕耘不辍,钻研西方新诗和哲学,立志向世界文学高峰看齐,这种精神着实值得肯定。
南丁(原河南省文联主席,著名作家):
我最早接触新朝的诗是《乡村的一些形式》,它用变化的手法写乡村,当时感觉这本诗集很好。第二部就是《幻河》,我记得是2001年的3月31日在龙祥宾馆开的研讨会,当时我说,读了《幻河》之后,好像在飞机上看大地,苍茫;好像在轮船上看大海,辽阔;好像在一个冬天飘雪的时候独自想事情,悠远。我读《幻河》有点像读惠特曼《草叶集》、艾略特《荒原》的那种感觉,苍茫、辽阔、悠远。
这部《低处的光》是短制的,第一部描写的是故乡、家园;第二部是一些关于陈事的遐思断想;第三部描写的对象比较多,是一些情与思的碎片;第四部主要讲西部,讲黄河、讲高原,主要讲青海。这些短诗可以看出新朝的联想力、想象力特别丰富,而且特别奇绝,有时候有点怪异,很突兀,同时带来了也有一种好象很滞涩的感觉,和《幻河》不一样。作者面对这些对象,感到了诗人的情思和思想。有一首诗叫《活下来的理由》,他描述了日常的生活,我想这大概也是写诗的理由。至于为什么叫《低处的光》,我要请教一下新朝,为什么诗的名字要起“低处的光”,不叫“高处的光”?这里面肯定有着更深的喻意。
马新朝:其实就是向下,追求平民意识,让思想和灵魂沉下来,沉入到存在和生活的最底层。
南丁:跟我猜想的差不多。
王绶青(原河南省作协副主席,《莽原》主编,著名诗人):
《低处的光》这部诗集非常好。新朝是河南唐河人,唐河是出诗人的地方,我在南阳开会说了一句话,唐河就是“诗河”,这是从唐朝流传下来的。一个地方为什么出诗人、出画家、出专家,大家研究研究为什么?与风水、与传统、与熏陶确确实实有关。南阳这个地方出这么多作家以及唐河诗人的现象,可以研究一下。
新朝是一个为人正直,处事很低调,写诗认真、严谨的人,是人品、诗品俱佳的好人,也是目前河南诗歌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低处的光》,就是从低处发出来的光,是从社会底层发出来的光,《低处的光》正是洋溢着我们劳苦大众和劳动人民灿烂的光,这是我对《低处的光》的理解。
新朝的诗中有一种徐徐吹来、萦绕心田的乡风。他的诗字句铿锵,铁骨铮铮,带有一种军人的风骨。在新朝的诗里,我还发现有一种哲理、有一种哲思,很含蓄,很沉雄,很大气,有时还隐隐约约透露出来一种禅意,《幻河》里边更突出一些。此外,新朝的诗充满了平民思想和忧患意识,在写法上很时尚,从很多诗中又能读到古典文学的意蕴。
高金光(《党的生活》常务副总编,省诗歌学会执行会长):
《低处的光》是新朝继《幻河》之后的一个新作。如果《幻河》是作为宏大的诗,写的是全体人民的心理,《低处的光》则写的是个人的感受、感知,是对人最普通的情绪和理念的体现,因此有更宽的日常经历和情感抒发。这些诗歌都展现了独特的视觉。虽然写得是琐碎、细小,但是写的是人性的一面,其中《尘埃》、《生命》、《我的一天》等集中体现了新朝诗的特点。新朝追求的是陌生化表现手法,不是生僻化,而是更贴近生活本质化,诗在很多地方体现了新鲜的东西。
高旭旺(《大河诗歌》主编,省诗歌学会顾问):
我认为,新朝的诗经历了一个从自觉到不自觉,从不自觉到自觉的过程。首先是语言的突破。他的语言非常干净,语言结构非常漂亮。《低处的光》是写农村的,不管是写村庄,或者写麦黄了,从低处到高处,他的语言方式很好。我觉得新朝的诗就是对他生活的一种再创作。另外,新朝的作品中有忧患意识。包括它的《大地无语》、《低处的光》都有一种忧患意识。
高治军(河南教育报刊社社长,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低处的光》是一本好书,也是一本好诗。第一、这本书里有浓厚的哲学意识。诗歌里没有哲学不行。中国一些诗歌没有西方诗深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缺少哲学支持。新朝看了很多哲学方面的书,并运用于诗歌创作。第二、他的诗时光交错,新奇突兀。有时排山倒海,有时时光变换,让人目不暇接,让人久久不能忘记。第三、新朝的诗写得很美,雍容华贵。也有同志说新朝的诗,包括散文有一种悲悯倾向。新朝的作品是美的,因为他抓住了诗歌的本质。总体感到新朝先生的诗达到了某种高度。
新朝的诗形成了一个独到的风景,他的诗是一座文学的山,也是一个博物馆,写一首好诗就建立一个巨大的博物馆,《低处的光》就建立了一个博物馆,可以与时间抗衡。
杨炳麟(《河南诗人》主编,《大河诗歌》执行主 编、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低处的光》在文本模式上是很成熟的,它是一种带有人文品质的文化写作。细读像是“心灵深处的伤”,整个写作姿态是向下的,紧贴经验的实质。无论写过去的,还是当下的,凡是存贮下来的记忆的光影,作者都在苦苦地为自己找到合理的存放位置。这部作品是作者对自身文化、教养及经验进行再锤炼和总体整合,让人读到了很难跨越的东西。《低处的光》我没有读到高亢激奋的东西,欢悦的东西很少,基本上都是在探究一种卑微生命向上的出口,并且答案是至今尚未找到这个出口。整部诗语里藏隐着冷峻、激烈地冲突,让人切实地感觉到诗人身心低处的冷凝。
我喜欢《低处的光》的内敛、成熟和稳妥。诗技老道,干净利索,平淡里突显奇志。诗歌写作者只有不把读者弱智化,他的诗歌里才会充满想象和审美的空间。我们应该对《低处的光》的艺术成就给予深入探讨,它对当下诗界的文本模式是有启迪的。当然,无论怎么表述或写作,都必须站在信仰的高度上才能完成精神的依托。《幻河》如是,《低处的光》也是这样。
张鲜明 (河南日报摄影处处长,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我说几个词,首先一个词叫“低处”。什么叫低处?低处是马新朝从我们日常生活中间、司空见惯的人中间,写了很多方面。它被称作“低处”是相对于庙堂而言的。另外一个词是“写作姿态”,从乡下看,从日常生活的经验来说这是一个低处。《低处的光》是高处的诗,诗歌是人的灵魂,是人的心灵中最需要说的话,它很高,由于是来自于心灵的东西,所以很高。同时由低到高的中间,产生了光,光是放大,是把司空见惯、我们认为可以忽略的东西,放大以后产生一种幻觉,这就是诗,可以领会的东西叫做诗的东西。
冯 杰(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关于《低处的光》我谈三点体会:一是对细节的倚重。小说家很侧重细节,新朝这部诗集结合了放大和聚合,在诗人的立场对细节进行叙述,对一枝花、一枝草、一颗树,甚至是一粒灰尘都写得很深入;二是对意象的着重;三是对节奏的驾驭。行与行之间,字与字之间结构非常好,精心打造,可谓在平常的乡村元素中增加了新的阅读快感。我觉得新朝的《低处的光》这部短诗和《幻河》相比,《幻河》是浑然天成,《低处的光》在调整。我期待新朝兄出现这种青山绿水式的诗歌。
孟宪明 (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省儿童文学学会会长):
新朝的诗属于乡村。《幻河》让我震憾,而这些抒写乡村和乡村情感的小诗让我感动。新朝对乡村的熟悉和热爱无与伦比。他写的乡村深刻而细密,忧伤而美丽。新朝喜欢写乡村的静谧:庄稼们“无语而立”,经年的老屋“从不说话”。“村子里很静,像大哥的沉默。”“没有声音的喊声”,“悄无声息”,“风声说着寂静”,“万物都在瞌睡,”等等,这是一个离开乡村远走他乡后的诗人的诗。这是经历了城市的喧闹和内心的喧闹后的诗人对乡村沉淀后的感觉。当然,他不光写这些静,他还写小草们的话语,写虫子翻身给我们的启迪,尤其他写给父亲、母亲和大哥、二哥的诗,首首让我感动。“这是您吗,母亲/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大地上没有一点儿你的音讯”(《夜间的电话》)……
充满禅意与玄机,这是新朝诗的一个突出特点。“这些乳汁般袅袅的炊烟/要高出世上所有的东西”(《炊烟》),那块巨石“把村庄的人们喊遍,却不着一言”(《田野上的巨石》)。像《飞机上看云》、《乘车从白庄返回郑州》、《在公园的石凳上》、《一个草茎》等等,首首禅意充沛,玄机幽深。成熟的诗人,能在平常漫不经心似的生活中写出人生的高度,在一些易见的繁琐或者不易觉察的繁琐里完成思考的过程。平静中写诗,应该是为诗的一大境界。
新朝诗的语言极好,意象缤纷,内涵巨大,能用一句话击穿对生活的觉察。这是我最受益的一个方面。
靳瑞霞(河南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低处的光》非常有诗意,一下子就抓住了我。“低处”不仅仅是一个角度,一种姿态,更是一种立场,一个踏踏实实的起点。低下来就是俯视,只有低下来才能发现生活。就如马新朝在诗歌《表达》中写的,“低下我全部的思维/血,还有肉体/在我成为一粒尘埃时/我才看清楚/另一粒尘埃和尘埃的世界”。在诗集中我们可以读到诗人是真正低下来了,光总是让人想起普照万物的太阳,使人觉得明亮,它那么有力量,低处的光又是一种怎样的光?仿佛幽微、柔弱,然而从心里深处诞生的光,才使人更感到温暖。我觉得他诗歌意象的深邃与思想厚重合二为一。
从诗歌的文本来说,《低处的光》总体体现了质、文、美三者合一,对生活对人生的辨思,几乎在每一首诗中都能找到含义深远的句子。
马新朝的诗歌中还有一个现象,称之为主题性的游离,在诗人与所描写的对象间发生了游移,它是一种哲学的思辨,是对生活的暗示。比如《一朵南瓜花》、《一粒微尘》,比如他写一辆小汽车抛锚,其实是诗人自己正处在抛锚的状态。这种富于变化的写法,使诗歌具有哲思的美,有一种回还往复的思维。
冷 焰(诗人):
马新朝的诗歌,代表了目前的写作状态,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第二是马新朝诗歌写得很深入,有一种远景。
李佩甫(河南省文联副主席,省作家协会主席):
我最近参加新朝的会比较多,想听听诗人在说些什么,写些什么。新朝的诗歌语言非常干净,就像子弹一样。新朝是渴望突破的,自己渴望变化,渴望突破,他的语言很高贵,有贵族气,没有土腥味。看过新朝这部书之后,我期望着中原的诗歌大爆炸、大发展。
不断地塌陷,不断地建立
本刊主持:对于马新朝先生的新作《低处的光》大家是好评如潮。可以说,《幻河》让诗人马新朝达到了诗歌创作的顶峰。然而,荣誉可以让一个人闪闪发光,也可以让一个人固步自封,这对于一个有着诗歌理想的人是另一种生死的考验。马新朝今后的诗歌出路在哪里?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低处的光》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从《幻河》到《低处的光》,我们发现马新朝的诗歌在进行明显的调整和变化,那么如何看待这种诗歌创作的转型?
郑彦英(河南省文联副主席):
这两天我读了这本《低处的光》,很感慨,实际上我们每个人本身心中都是一个世界,一个人心中的诗歌不仅应该有长江、黄河这样的东西,还得有小溪流、小湖泊,这些小的东西收集在一起也很漂亮。如果光有宏大的东西,而没有小溪流,也不能让作家的诗丰满。
杨吉哲 (大象出版社分社社长,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我觉得诗歌的现实性是非常重要的。新朝说了一句话,他在不断塌陷,不断地建立。一个诗人的写作历程可能是已经塌陷了,新的东西会建立起来,塌陷的东西未必是新建立东西的基础。实际上在我们诗人前行的时候,以往的经验都会加重诗人的思想的一种承担、一种动力,我觉得是很好的。在新朝的诗歌里面布满了对觉察的物象表达,我很高兴,新朝的诗充满了觉察的东西,他的文字很鲜活,让人感动。此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作者能够把一个事物转化为一个世界,或者一段历史。这种书写方式和这种转化的方式,无限地解放了这个事物,使事物内部的东西完全呈现出来,使一个细小的事物变得无限地广大,能够成为一种历史,这非常重要。
何 弘(河南省作协副主席,文学院院长):
从《幻河》到短诗的写作,马新朝《低处的光》写作方式有转变,思想有转变。《幻河》是对民族命运的思考,而《低处的光》读到了个人的本身,从个人的生活、从最小的事物中来体察来反思,这一点对每一个人来讲都很有价值。在我们身边有很多司空见惯的物象,我们没有觉察,一旦物象被我们觉察以后,可能是最细小的事物,在生活最低处可能就自然呈现出来,这个时候世界的意义,生命的意义就体现出来了。我想,如果我们用诗意的眼光来发现在黑暗中沉睡的物象发射的光,就发现了世界的意义,发现了生命的意义。这么想,可能诗歌就更有价值、更有意义。
摆脱与营造
本刊主持:《低处的光》是马新朝先生在诗歌艺术探索道路上的再一次的自我超越。从中我们可以看到诗人所做的和正在做着的努力。
李少咏 (洛阳理工大学文学院院长,著名文学评论家):
我从马新朝的诗和散文里看到了几个关键词,给我感触比较深。“父亲”和“母亲”读作一个关键词,就是“父母”,然后是“大地”。《低处的光》从生命意义上来讲,诗人让自己站在了很高的低处的位置上。马新朝已经拿了诗歌方面中国国内最高奖,但他更注重的是鲜花后面置疑的眼光,这对他来讲是更重要的。
这部诗集第一写的是“我”的根;第二是写“我”从哪里来;第三部分是写“我”是谁,第四部分写“我”到哪里去。这就说明了现代人的整个生命态势,被他所包含了。首先“我”的根在哪儿?根由父母和大哥组成,父母和大哥在哪儿,在大地之上,有玉米、小米和干草,大地是无语的,“我”感到了大地一直在对“我”输送力量,“我”首先是大地的儿子,大哥是谁?大哥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大哥就是他自己的一个反照,大哥是诗人自己的反照,大哥是孪生的兄弟,而这个兄弟在精神意念来讲,如果“我”离开了大地,还有大哥在,“我”就与大地有了联系,大哥的困惑、大哥的困境,和他所有的追求,“我”就是在帮助大哥完成一个人生的基本的里程,大哥来自父母,父母来自大地,大地中的大哥又是“我”自己,其实“我”在写“我”自己,“我”在给“我”创造一个镜像,从镜像里看到“我”的追求。它想通过摆脱《幻河》的模式,营造一个新的世界。
其实越是沉重的东西越难写。有一首写《农业经济》的诗是非常好的,举轻若重。举重若轻已经很难了,而举轻若重更难,但诗人在这首诗里做到了。他把有些事物简化或者是我化,把生活中的一些本来是沉重的、不易把握的东西对象化,最终让它与“我”达到血脉相连,把他对象化成为诗人自己,最终写出来的是马新朝的一个自我画像。我从这首诗里看到了诗人的追求,诗人的目标,诗人想干什么?他是想摆脱原有的自己,打造新的马新朝。
诗歌必须超越国家,超越生命,如果你不能超越国家,你的诗歌不能算最好的。马新朝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努力,有些时候用力过的时候,反而力量稍微远一点。其实我一直有这样一个感觉,真正的诗人不需要读哲学,真正的诗人是在创造哲学,南丁老师的《尾巴》当中都写出了,只要是人生的体验,那就是最好的东西。哲学是什么?哲学让人快乐,让人生活得更好。其实你自己就是哲学家,你没必要读别人的东西,我觉得马新朝在创造这个东西的时候,他已经走在路上,但是有些东西该舍弃的时候也要舍弃,不仅是词语,要学会舍才能得。
低向尘埃的努力
本刊主持:在《低处的光》这本诗集里,我们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新的马新朝,无论是从诗歌创作的形式上还是语言结构特点上,都在发生着一种质的变化。从宏大叙事的长诗《幻河》一直到关注卑微生命的细碎的《低处的光》,马新朝这种诗歌的转变看起来似乎是突兀的,断裂的。很多人一时间摸不清楚诗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想让自己变成什么样。而我们更多的认为他视线的转移是在找寻着自己的位置以及出口。
蓝 蓝(著名诗人,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在我看来,从宏大的《幻河》到《低处的光》的转换,并不是突兀和断裂的,这两者之间有着必然的联系和秘密通道。盖《幻河》的宏大必须以人的具体生活来支撑,而人的生活则必然地在尘埃之中,正如历史本身也在尘埃之中一样。只不过,《低处的生活》更多地贴近我们每日的日常状态,而想要在这样一个喧闹浅薄的实用主义时代写出生活的真相,在最低处的尘埃里,恰恰是一个诗人最正当的位置。在《低处的光》这部诗集里,他写到过人们常见的喜鹊,写到过在烂泥里打滚的猪,写到过商城遗址和冬天的公园,也写到和友人的小酌,以及独处时细腻敏感的冥想。他在诗中对自己说:“垂下”,像一块低处的石头那样,他希望尘埃把自己掩埋;他在《表达》这首诗中,也表达了他的诗学理想和生活立场,那就是“低下来/低下我全部的思维/血,还有肉体”,因为他深深地知道,只有“在我成为一粒尘埃时/我才能看清楚另一粒尘埃,和一个/尘埃的世界。”
邓万鹏(郑州日报副总编,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如果把这些诗在题材、手法、篇幅等方面与他以往作品进行对比,就不难发现诗人从选材的视野的转移到思想和情感关怀已经做了大幅度的调整和转向,概括为两个字:趋低。一是从对重大题材的书写到对日常事物的广泛聚焦。二是从对同一题材的反复吟咏到对身边被忽略事物的重新发现。三是从复调式大型组诗、长篇巨制向十几行甚至不超过二十行的精短篇什的转移。总之,《低处的光》让我们看到马新朝这些诗的后现代倾向及其所做的努力。
真正的诗人是在自己的写作中
不断提高
本刊主持:从某种程度来说,《低处的光》在一些技艺手法上似乎比《幻河》更显成熟一些,这是否预示着《低处的光》就有超越甚至取代《幻河》的影响的可能?
李 霞(《河南工人报》副总编,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说马新朝的诗歌没有办法不说《幻河》,《低处的光》和《幻河》相比,实际上有很大的突破,比《幻河》更具体、更深入、更人性、更随意、更精细,它能不能超越《幻河》的影响,我想现在的影响达不到《幻河》的影响力,一个人想再超越一个高峰很难。如果再搞《幻河》出来,相比较《低处的光》,无非就是表现方式和内容,新朝这本诗集表现方式上不存在问题,它对意向的把握非常熟练,问题出在表现内容上,乡村的形式、乡村的意识比较多,乡村现在这些东西对我们自己有大大的减弱。并且新朝现在写乡村这些东西,不是目前农村正在发生的这些东西,而是他记忆中的乡村。我想应该是在写作对象方面上减弱了《低处的光》的意义。实际上《幻河》对黄河的发掘和转化体现得很好,《低处的光》从农村出来到城市,对城市的生活还没有进行表现,这是个非常大的“包袱”,表现城市的时候应该再写一些,我觉得喇叭花的刺激不亚于南瓜花的刺激,新朝下一步要突破,要在表现内容上重新选择。
田 桑(《名人传记》杂志总编,著名诗人):
真正的诗人是在自己的写作中提高。我非常关注新朝的短诗怎么写,看到《低处的光》感觉新朝在《幻河》的基础上又往前走了一步。《幻河》并不是马新朝的顶峰,《低处的光》已经比《幻河》往前走了一步。
一个诗人写什么并不重要,每个人选的素材并不重要,怎么写背后寓意着怎么去看,《低处的光》我看到马新朝从高处往低处,姿态在降低,视角在调整,低处更多的是看他自己在《幻河》当中高处的大的黄河写意,在大的场景之下,说一些细微的事物,他自己看到一种深省的东西。《低处的光》里有很多写细微的东西,包括“一朵南瓜花”等等光照了他诗人的精神之光,通过诗人精神魔力放射出来的光非常耀眼。
其次我觉得新朝在《幻河》之后,《低处的光》达到了一个高的层面。作为诗人可能更注重技术层面的东西,在语言的处理和诗歌的处理方面,尤其对主语,我关注每首诗的主语,主观的东西慢慢在淡化,更主要让“物”自己去说话,通过语言把物呈现出来,通过这样一种眼光达到一种和谐和交融,达到一种诗意的高度,这一点我也非常欣赏,这也是我在追求的一种诗歌理念,是诗人在诗的世界所要达到的一种平衡的和谐相容的状态,这是一种心境,一种精神境界。李白的诗: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只有处在这样一种层面上,才能达到最高的境界。
邓万鹏(郑州日报副总编,省诗歌学会副会长):
马新朝是求变意识和求变能力都很强的诗人,相信他一定会像《青春印象》被《乡村的一些形式》取代一样,像《乡村的一些形式》被《幻河》取代一样,像《低处的光》取代《幻河》一样,或许他们之间都不能相互取代,只是一起勾画出马新朝不断进取的路线。
马新朝:一个足以打动人心
打动世界的诗人
本刊主持:诗歌承载着诗人品质的解码。马新朝先生将近期作品分别结集命名为“大地无语”和“低处的光”,想必不仅与他关注的视角有关,与其自身的立场、个人的性情以及姿态也应有着一种内在的关联。
张一弓(原河南省作协主席,著名作家):
我正在读《大地无语》这本散文集,这是一次很动感情的阅读,我感觉作者是善良的,有一颗善良的悲悯的心,他把自己的关注给了那些“草根”弱者。我觉得作为一个作家,一个诗人,他应该始终关注底层人。
新朝写村里的光棍,其中一个羊倌,他遇到了一个能唤起他激情的女子,他偷偷用带着欲望的眼睛来窥视这个女子的无意中露出的乳房,当光棍发现作者在看他,脸就红了,就跑了。而作者却没有对他进行道德的责备,而是感到很对不起他。在这个时候我感到文学的悲悯超过了道德的悲悯,这是对万物的。我觉得写诗跟做人有关系。
萍 子(《时代青年》杂志社副总编,省诗歌 学会副会长):
在长诗《幻河》中,新朝与这条河流融为一体,血脉相连,历史与现实,他在用心血哺育这支长歌。新朝写自己驻村一年的经历,我的心、我的魂已经留在了豫北的村。他写梦,写父老乡亲,写兄弟姐妹,在面对故乡和人民的时候,他是那么炽热,捧着一颗赤子之心。新朝曾经说过,一个写作者的身份是靠文字确立的。我认为马新朝是一位站在低处的诗人,他一直和土地、和人民在一起,这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应该置身的方位。但是并不是站在低角度而平庸,相反更令人感动。人以文而立,新朝的文字,无论是诗还是散文都有一种大慈悲、大感悟,他的文字干净犀利,具备征服人心的魅力。这样的作品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我认为马新朝是一位足以打动人心,打动世界的诗人。
结 语:用诗人马新朝的话,我觉得人不能太狂妄,太自大,太自以为是,更不能得志便猖狂。人的一生做不了多少事,人是渺小的,应该有敬畏感。一个人去掉了虚妄的部分,去掉了膨胀的部分,就变得和一棵草、一块石头同样的高度了。因此,我们对那些在高空飞翔的诗就产生了怀疑。诗应该落在地上,像人那样行走,像存在那样沉默。诗人的平民思想在当今尤其可贵,可以说它是一个诗人的良心。只有具有平民思想,你才能去掉虚妄,去掉膨胀,才能回到真实的存在,才能有同情心。这就是我们讨论马新朝诗歌的目的所在。